黑云低垂。

　　灰暗天幕下，巍峨的巨大门扉敞开，象征着幻骑士记忆的大门不再浮现具体的图景，定睛看去，只得一片暗沉的、蠕动的灰与黑，像是枯叶和蝴蝶燃烧后留下的灰烬，蜿蜒成不规则的形状。

　　门浮得更高，离地两米有余。

　　舞会中光彩照人的公主殿下坐在门槛的位置，居高临下地打量地面的主从二人的画面，就像是魔女在对诱惑人类。

　　是的，川上柚又换回了富江版公主的装扮。

　　少女穿着之前在舞会亮相的长裙，右腿搭在左腿上方，这是个不太淑女的姿势，却是富江会做的。骄纵任性的姐姐，从来不会伪装，恶劣得理直气壮，玩弄猎物时也很没有耐心，像只坏脾气的猫。

　　所有富江的性格都是统一的。

　　既然白渣渣认为他是富江，为什么要纠正？

　　至于明明看到自己在现实里的金色眸子为什么还这么瞎，可能白渣渣用美瞳/世界差异之类的理由脑补过去了吧。

　　“现在着急的应该不是我。”面对黑发少女的敲诈宣言，「白兰」微笑着道，“那位是彭格列九代雾守吧？如果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富江小姐的朋友，那位14岁的白兰·杰索……”白发的青年仔细地盯着少女无瑕的面容，“会有危险的。”

　　守护者对家族的忠诚不容置疑。

　　Bouche也不例外。

　　如果被他知道白兰拥有能够窥知平行世界的能力，再将情报传回彭格列，意大利最强的黑手党又怎么会不动心？这能力意味着太多太多、说无限也不夸张的可能性，代表着超前几年几十年的高新技术和未来发展方向，知道的人越多，14岁的白兰·杰索的未来就越是清晰可见——

　　作为小白鼠，被彭格列囚禁。

　　好吧，也许叫秘密武器？神之福音使者？再配备上一个团的保镖，为了安全最好哪也不要去？

　　哈。

　　披了张皮的小白鼠罢了。

　　“好可怕哦~”黑发少女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精致的面容上是做作的惊慌，敷衍地漫不经心，她看着好像不太开心的白发青年，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条斯理道，“白兰君是很可怜啦。”少女歪了歪头，真切地疑惑着，“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富江不会真心喜欢上一个男人。

　　对她来说，男人只是装饰品。

　　富江最爱的是自己，最关心的是如何将自己漂漂亮亮地展示给其他人看。

　　再说一次，所有富江的性格都是统一的。

　　川上柚驾轻就熟地扮演着自家的姐姐，眉眼慵懒，有恃无恐的模样。

　　他才不担心Bouche那边的情况。

　　在记忆的门扉刚刚浮现出图景时，川上柚就对内里蕴含的记忆做了个猜测，紧张刺激的抢跑道过程后，在幻骑士门内看到的景象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测：之前浮现的画面，就是影片预告没错。

　　比起其他人来，幻骑士经历得太少，记忆没有含金量的结果就是剧情发展格外平淡，搬上大荧幕会被打1分差评的那种，川上柚意思意思点了根蜡，找寻出口无果，干脆自己想了个出口。

　　梦境里，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何况这还是自己的梦。

　　这就是他能够出现在白渣渣二人面前的原因。

　　按时间来讲，其他人应该还在预告片对应的剧情里，虽然不清楚过了这个剧情会不会有下一个。川上柚还记得白渣渣的预告。——白发的青年站在已成废墟的世界中央，本该包容的代表大空的橙色火焰烧灼一切，眸光仿佛穿透宇宙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灭世tag走起。

　　也可能镜头外还有人类的家园。

　　川上柚不觉得白渣渣是个会到处说自己最大秘密的人，即使他看起来在他的世界已经无敌。如果他实在想要干点“反派死于话多”的事情调节一下心情……那就算小伙伴白兰倒霉吧。直接把他叫醒事情早就结束了，肯定是白兰多做了什么，才让九代雾守都跑来了的。

　　和白渣渣不同，川上柚并不认为14岁的白兰会成为小白鼠。

　　诚然，白渣渣的推算很有道理，但前提是彭格列真的这样做，彭格列九代川上柚不熟，外界的言论也做不得真，但结合白兰的真实宣传和川上柚的亲眼所见，他觉得未来的彭格列十代目泽田纲吉还是很靠谱的。

　　内心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按照白兰的说法，亿亿万万个世界，无论有没有和里包恩等人相遇，无论有没有成为彭格列十代首领，泽田纲吉这个人一生都保持着恰如此时的赤子之心，濒危珍惜物种无误。

　　换言之，即使Bouche真的把白兰的这个秘密带回了彭格列，只要应对得当，白兰也不会打出gg，不过以后的生活会艰难点而已。

　　就当是网骗纲吉君的报应好了。

　　川上柚心平气和地想。

　　“密鲁菲奥雷大人，幻骑士请战。”

　　作为现场唯一的幻术师，幻骑士表明了他的立场。

　　可是，幻术师就真的比较强吗？

　　川上柚反手就是N发加特林，他的命中率没有受到港黑人体描边部队影响，子弹准确地击打在幻骑士身上。白渣渣甚至注意到，有一颗歪了的子弹，在空中调皮地拐了个弯，像个小礼花似地炸开在幻骑士胸口。

　　不，都是礼花。

　　梦是不讲道理的，加特林机枪可以简化，子弹自然也可以变成烟花。

　　化解了一场偷袭，某幻术师正待说什么，少女眉眼弯弯，肩上已扛起了榴弹炮。

　　幻骑士：！！！

　　“可惜想象不出核弹。”黑发少女的感慨随着榴弹发出，悦耳的笑声回荡，“抱歉啊基里内奥罗的叛徒先生，不够帅气的男人还是早点退场吧。”

　　借着保留的后座力向后仰倒，川上柚摔回了门里，“我待会回来~”

　　硝烟弥漫。

　　身形破碎、又在靛色雾气内重组，幻骑士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

　　这算是背叛吗？

　　在被点出后，幻骑士已无法欺骗自己。尽管基里内奥罗家族并不限制家族成员的私人行为，但在「白兰」默认藏起首领的女儿尤尼的行为后，他就该意识到了。幻骑士看向「白兰」，如同仰望他的神明。

　　但神明暂时没有兴趣为信徒指点迷津。

　　富江的态度很清楚，她想跟自己做交易，只有两个人的那种。

　　中原中也等人固然不在场，幻骑士也不能在。

　　这个富江要聪明一些。

　　「白兰」想着。

　　*

　　“Emmmmm……”

　　川上柚看着眼前充满俄罗斯风情的城市建筑，陷入沉思。

　　好像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所以出去再进来就会换台吗？不知道其他频道看完影片一会继续播影片二还是也换台？随机还是有什么规律？

　　明明是他自己的梦，为什么他也要猜呢。

　　都是白渣渣和费列罗的错。

　　这算是幻术的奇点吗？

　　幽灵·川上柚如风般在大街小巷间漂浮穿行，很快在马戏团帐篷里找到了影片的主角，小只的费列罗，顺便还有他身旁小丑装扮的小只果子狸。两个俄罗斯少年身躯瘦弱，外表无害，根本不像是可以手撕熊类的战斗民族，但这显然是错觉。

　　到处是断裂的肢体，有人类的也有动物的，地面流淌的鲜血涂抹成浮世绘的图景。

　　川上柚站在身长两米的熊尸前。

　　这是唯一完整的尸体，死法是被柱状物贯穿心脏，而那个柱状物……

　　他的视线看向道路边的水泥电线杆。

　　传送建筑、传送肢体、传送伙伴，果子狸的异能，用法真是灵活多变。

　　“太出色了。”

　　戴着小白帽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全身没有沾上一点血迹，干净地就像冬日里的新雪，他双手交织托着下巴，喟叹道：“你是在抵抗神明，为了迷失自我而战斗的呢。”

　　他朝制造了杀戮的银发同龄人伸出手。

　　“你的伤需要处理一下。”

　　银发少年的左眼不自然地闭合着，淌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