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转了个圈，风火轮上的火焰也跟着划了一个圈，“什么呀？对啦，爹爹，亲娘在给我绣肚兜，可是我是大孩子了，我不想穿肚兜了，怎么办呀？”

　　苗知尘要出口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噎得发慌。

　　苗知尘不想通知哪吒殷夫人的死讯，那势必会破坏哪吒的兴致，也会让这个才从鬼门关回来的孩子伤心难过，满心仇恨。哪吒受的苦够多了，他只想让哪吒开开心心，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儿一般无忧无虑，可他不能这么做。

　　苗知尘席地而坐，抱起杨戬，让他坐自己腿上，权当是汲取勇气了，杨戬把小手放入苗知尘的掌心，苗知尘合拢五指，握住杨戬。

　　苗知尘说：“哪吒，来，坐下。”

　　哪吒敏锐地察觉到苗知尘神色有异，乖乖坐下，问：“爹爹，怎么啦？”

　　苗知尘说：“殷夫人给你绣的肚兜，只绣了一半。”

　　哪吒似有所感，咬唇问：“然后呢？”

　　苗知尘说：“殷夫人去世了。”

　　哪吒眨了眨眼，似没能理解苗知尘说的是什么意思，他问：“爹爹，去世是什么？”

　　苗知尘说：“去世就是……”

　　“哦，我明白了。”哪吒双手紧握，说，“去世就是像哪吒之前那样，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不能动，不能感知周围的世界，嗯，就是死了，哪吒的亲娘死了。”

　　哪吒低垂着头，肩膀小幅度抖动，那是在忍着哭。

　　杨戬倾身抱住哪吒，苗知尘则把二人都抱在怀中，一家三口抱成一团，有悲伤的气息笼罩在他们上空。

　　哪吒忍耐许久，终是忍不住，抓住苗知尘的衣襟嚎啕大哭，眼泪鼻涕全蹭苗知尘的衣服上。若是平时苗知尘早就抓狂跳脚了，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安慰自家孩子，让哪吒能够快速地走出失去母亲的阴影中。

　　哪吒哭了很久，嗓子哑了，眼睛也肿了，看上去好不可怜。

　　哪吒用鼻音说：“哪吒是个不孝顺的孩子。”

　　苗知尘为哪吒擦去泪水，说：“不对，我们哪吒是最乖的孩子。”

　　哪吒说：“亲娘在世时，我都没和她多亲近，她对我那么好，我却鲜少陪伴她。我从小与她分离，在金光洞修行七载，回陈塘关后也没与她过几日快乐日子就被龙王上门寻仇，自我了断。我不仅没让她享受儿孙绕膝之服，反而让她为我担惊受怕，以泪洗面，我是天底下最不孝孩子。”

　　苗知尘心疼地吻了下哪吒的眼角，杨戬则说：“哪吒，你是你娘怀了三年六个月生下，她对你的爱比对这使世上任何人都多，你能开心地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孝顺。”

　　哪吒说：“娘说过，想看我长大，想看我娶妻生子，我都做不到了。”

　　苗知尘说：“当小孩儿也挺好啊，小孩子才不会有大人的烦恼，才能永远都纯真可爱，殷夫人也希望你能快乐地活着。”

　　哪吒说：“可是爹爹，娘亲，就算我长不大我也不快乐，也有很多烦恼，也很痛苦。”

　　苗知尘和杨戬都沉默了。

　　哪吒断断续续地哭了一夜，他是莲藕化身，无需睡眠休息，但哭太久了身体中的水分流失对他也是不好的，苗知尘把哪吒泡在了莲花池中，他跟杨戬就在边儿上守着。

　　苗知尘熬到晨光熹微时熬不住了，迷迷瞪瞪地打盹，他这盹一打就是以个时辰。他醒来时日头高照，哪吒不见踪影，杨戬在他身侧打坐。

　　苗知尘问道：“哪吒呢？”

　　杨戬说：“陈塘关。”

　　哪吒去杀李靖了！

　　第78章 哪吒闹海

　　哪吒在死时是不曾恨过李靖的，在得知李靖毁坏了为他设立的哪吒庙时也不曾恨过李靖，但李靖害死了殷夫人，光这一条罪状就足以让哪吒对他恨之入骨，要将他千刀万剐！因此，在哪吒哭够了后，他的仇恨就驱使着他去为殷夫人报仇。

　　哪吒对杨戬说：“我要报仇。”

　　杨戬说：“去吧。”

　　哪吒踏上风火轮，说：“爹爹心地善良，娘就不用让爹爹知晓此事了。”

　　杨戬说：“他是你爹，有权知道你的行踪。”他踮着脚，摸了摸哪吒的脸，说，“要小心。”

　　哪吒说：“谢谢娘，我很快就回来。”

　　苗知尘躺在草地里，一脑门黑线。

　　苗知尘说：“哪吒说要报仇你就让他去了？”

　　杨戬问：“不然呢？”

　　苗知尘说：“虽说李靖是个人渣，但他也是哪吒的爹，哪吒杀了李靖就是弑父，这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一条重罪。”

　　“那又如何？”杨戬不以为意，“有我在，谁敢定哪吒的罪。”

　　苗知尘说：“二郎，便是没有法律能定哪吒的罪，人言也会淹死他的。”

　　杨戬说：“我会拉着他，淹不死。”

　　苗知尘说：“……这不是关键。”

　　杨戬问：“那关键是什么？”

　　苗知尘：“……”

　　苗知尘跟杨戬讲不清，就想直接去陈塘关找哪吒，可他才起身，杨戬就指了指他的领口，苗知尘一瞅，就见那领口上全是干掉的眼泪鼻涕。

　　苗知尘心累地捂脸，他居然穿着这脏兮兮的玩意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