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有些累了，杨过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可却依然不肯抬头。

　　小爪子胡乱的摸着眼泪，看着自己正对着的已经被眼泪弄出褶皱的蓝色衣衫，还有把他牢牢圈住的纤细胳膊，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刚才gān了什么。

　　压根儿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张俊秀却冷淡的脸，杨过gān脆双手抱头，把自己团成了个球。

　　“你。”

　　突然听到了头顶传来的低沉声音，小杨过敏感的听出了里面没有怒气。

　　悄悄的抬起头，黑白分明的晶亮眼睛小心翼翼的瞟着男人的脸色，吸了吸鼻子，粉嘟嘟的嘴巴开合，声音糯糯：“……师父，过儿，过儿知道错了。”

　　穆悠皱起了眉头，盯着他还有泪水的脸冷声道：“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杨过吓得又低了头，刚才吞回去的眼泪又有了喷涌而出的趋势。

　　突然，一阵皂角的清新味道传进了杨过的鼻子里。

　　然后脸上就有了软软的触感，柔软的布料蹭上娇嫩的小圆脸，意外的温柔。

　　不似穆念慈喜欢的花香那般甜美腻人，也不像小青身上那股子青糙味道的慡冽清新，这种味道，淡淡的，闻起来舒服极了。

　　男人皱紧了眉头给杨过擦眼泪，但要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眉眼间的僵硬，和慈爱。

　　诡异的和谐。

　　傻乎乎的看着正用袖子给他擦眼泪的穆悠，杨过略略有些失神。

　　他还小，好多好多事qíng不懂得。

　　他不懂得为什么自家师娘是个男子，他不懂得娘亲为什么总是掉眼泪，他更不懂得村里的孩子都有父亲可是他没有。

　　可，他一直过得很开心，比谁都开心。

　　他不仅有爱他的娘亲，还有陪他玩儿的师娘（……），和那个总是冷着脸却意外的可靠的师父。

　　可刚才，娘亲说的话似乎打破了这一切。

　　这些日子，因着穆念慈身子不好，在穆念慈身边杨过从来都睡得不安稳，生怕晚上娘亲渴了饿了找不着人。

　　她以为自己睡着了，其实没有。

　　过儿，以后要听师父的话。

　　娘亲不能陪你了，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

　　过儿，娘亲舍不得你……

　　杨过在穆念慈睡着了后，连鞋都没穿就跑过来了，然后哭了个稀里哗啦。

　　感觉着男人生疏却仔细的擦着他的脸，小杨过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若我有父亲，那，一定会和师傅一样吧。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忘记我教你的了吗。”看擦得差不多了，穆悠放下了手，动动手臂让杨过在他腿上坐正了，脸上依然平淡无波。

　　杨过乖乖的做好，手依然拽着穆悠的衣服，点点头：“过儿知道。”

　　“去把孝经第一篇抄……读一遍。”看了看杨过那个圆嘟嘟的小爪子，穆悠很大度的把抄书改为了读书。

　　杨过还有这婴儿肥的小脸上带着些严肃的点头，蹭啊蹭的从穆悠腿上滚下去，朝穆悠恭谨的行礼后就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的进书房去找书。

　　推开书房的门，正看到了正拿着本书坐在窗台上看着的素衣女子。如瀑的黑发并没有像往常似的高高束起，而是松散的披散了下来，纤细的手指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阳光柔和，让那指尖似乎是透明的一般。

　　听到声音，李莫愁抬了头看他，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笑开，清丽如同出谷幽兰。

　　“小子，又要罚书了吧？”

　　小杨过停在了门口，眨巴眨巴眼睛。

　　总是听李莫愁说她的小师妹有多漂亮有多可爱，她已经这样漂亮了，真不知道她的小师妹长什么样子？会和师娘一样好看吗？

　　其实这个坏姐姐也挺好看的，就是成天一声灰扑扑的衣服奇怪了些……

　　突然脑门一疼，就看到李莫愁用手上的丝带戳上了他：“发什么傻。”

　　“你衣服好难看。”小杨过下意识的回道，声音童稚软糯。

　　李莫愁立马黑了脸，直接掐住了他的脸蛋。

　　小杨过立马回神，鼓着小脸蛋道：“你怎的在这里？”

　　“穆姐姐要陪着你啊，我没事qíng做就来了。”

　　杨过听他提到穆念慈眼睛暗了暗，错眼看到了她手上的书，立马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看了看她手上书的名字大叫：“给我！师傅让我读的！”

　　“这个？”李莫愁看了看手上的《孝经》，眉头一皱，仗着高伸手揉上了杨过的脑袋，“说，你是不是惹穆姐姐生气了？”

　　“才没有才没有！”杨过蹦啊蹦的去抓书，李莫愁也不为难他，直接递到了他手里。

　　杨过嘟着嘴巴哼了一声，拿起书翻到第一页大声读起来。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

　　李莫愁跳下窗台，看了还在诵读的杨过一眼，便阖了门出去。

　　这衣服，怎么是她愿意穿的呢？

　　可，她已经在那个挨千刀的男人身上失了贞节，她又不愿承认自己是他的女人便不做那妇人装扮，只能穿了灰衣束了发髻做道士打扮。

　　那花红柳绿，一念之差她便失去了。

　　扯扯唇角，又浮上了灿烂的笑。

　　去看看穆姐姐吧，顺便去山上猎只山jī来给姐姐补身子。

　　院子里，穆悠听着童稚的读书声松了口气。

　　可算让这小子安生下来。

　　穆悠揉了揉被小东西压得难受的手腕，抬头看向树上。

　　却只看到一条青色的蛇尾巴。

　　心里募得一沉，穆悠一拍桌子便跳到了树上。

　　青蛇把自己团成了一团，腥红的眼睛看着穆悠。

　　“又这样了吗……”穆悠一手扶着树gān，一手将青蛇托起放进怀里温着。已经好几次了，小青会变成蛇形，身上冻僵了一样冰冷的像冰，甚至连动都动弹不得。

　　小青身上的寒气渐渐去了不少，尾巴尖动了动，身上也开始轻微的打颤。

　　“还是冷？”穆悠盘膝坐在树枝上，手指绕上了小青的尾巴，低下了头。

　　小青不说话，只是探出头蹭了蹭穆悠温热的脸颊。

　　身体温热起来，小青也变回了人形，□的却没第一时间披上衣服，依然贪恋般的窝在穆悠怀里。

　　“记得，洗衣服……袖子脏。”

　　沉沉睡去。

　　紧紧手臂，穆悠伸出手，指尖划过小青挺直的鼻梁。

　　小青说只是因为太久没修炼所以行动有些不自如，穆悠却是不相信他。

　　但，小青不愿意告诉他，他也不qiáng问。

　　只有每每努力让他暖和过来，平日里输些真气给他，让他过得舒服些而已。

　　心里有了些猜测，只是，他欺骗着自己，不去想，不去相信罢了。

　　小青说过，为了他，qíng愿不再为妖，qíng愿舍弃成仙。

　　不要千年寿命，只愿百年厮守。

　　可穆悠明白，他要付出的，绝对不会只是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