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过你的画，只是当日太过匆忙，没来得及仔细看，不过印象中确实画得很不错。”陆小凤给他夹菜，“你家中似乎空荡得很，怎么没有挂上几幅画作装点？”
　　“都卖掉了。”
　　“全部都卖掉了？没有留下几幅？”
　　“嗯。”
　　“为什么？”
　　“因为我很穷。”陆点吃了口肥鹅，这家酒楼贵有贵的道理，非常舍得放调料，鹅也是现杀的，软烂多汁，非常肥美。“你既然打听过我，那就应该知道，我算卦的名声不太好，挣不到几个钱。”
　　陆小凤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一个职业？”
　　陆点放下筷子，目光沉沉地望着他：“我只会算命，不会别的。”
　　陆小凤本意是要讨好他，而不是得罪他。
　　见陆点不高兴，他立刻转移话题，不再深入，“可是你的画也很不错，为什么不做一位真正的画师？”
　　“做相士不耽误我做画师。”陆点冷笑一声，“他们不是已经给我起了陆画师的名号？”
　　太坏了，给人起这种外号断人财路。
　　陆点在这里呆了十年，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叫起来的，更不可能查清楚源头，只能憋屈地认了。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不高兴，陆小凤观察力很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画师不喜欢被人试探。
　　看来以后得收敛一些，讲话有所顾忌，尽量不要谈及他的职业。
　　毕竟，相士的背后隐藏着其他秘密。
　　这里面的水很深，以陆小凤的能力，还没有办法承受。
　　陆小凤给他倒满了酒，自己也喝掉一杯。
　　他自以为非常自然地转移话题：“说起来我有一个朋友，跟你长得很像。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你们是同一个人。”
　　“我知道。”
　　这次陆小凤真的惊讶了：“你知道？”
　　“我不止知道你的那个朋友跟我很像，还知道他已经死了。他叫陆点对不对？”陆点的魅力技能让他掌控住谈话，他很清楚陆小凤从头到尾都在试探，说起自己的死亡，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陆小凤难得有些失态：“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清我的样貌后，心情极其复杂，有震惊，有悲痛，还有几分期待。你在期望他没有死，与你再次重逢，在沁州城内？”陆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至于他的名字，我自报姓名时，你曾经提起过，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陆画师的观察力，比陆小凤想象中还要敏锐！
　　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陆小凤很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第10章 嬉闹
　　相士将他的关心隐藏在了冷峻的语言中：“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提起他，毕竟你当时看起来真的很难受。”
　　陆画师说得对，他确实很少提起过那个朋友，就连他最好的朋友花满楼，也只知道“陆点”这个名字，其他一概不知。
　　“为我想知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陆小凤恳切道：“我一直想找到陆点的家人，替他转告几句话。只可惜，战乱改变了太多东西，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找到他们。”
　　对陆点来说，战乱后和陆小凤分别了还不到一个月。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说的每一句字，陆小凤要转告的话无非就那么几句。
　　陆点一穿越就被蒙古人包围了，发了疯的战马差点没把他头踢飞，多亏陆小凤武功高强，轻功非常棒，从马下救下了他。
　　陆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和死亡擦肩而过，当时的环境也不好，到处都是死尸。活人们惊慌失措，恐惧互相感染，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和平年代的孩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直到这个时候，陆点才明白网上说的，祖国带给他的安全感是什么。
　　他跟着难民一起踩着被雪地埋藏的尸体奔跑，血渍冻成了冰碴，粘在马丁靴的边缘处。
　　寒风让他喘不过气，肺部几乎痉挛，可是危险就在身后，不能停下，停下就会死。
　　陆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就是个无力的普通人，不是什么故事里的主角，不会被命运优待。
　　他很想念原来的世界，想念爸爸妈妈。
　　逃亡结束，终于能缓一口气，陆点抱着陆小凤崩溃地哭了起来，口中喊着想找妈妈。
　　然后他的眼泪和鼻涕就结冰，冻在了脸上。
　　回忆起这种黑历史真的很痛苦。
　　陆小凤有毛病吗？
　　为什么要转告他的家人这些？
　　太丢人了啊啊啊！
　　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真的太好了。
　　白衣相士收敛起那点难得的温柔，表情重新变得冷漠。他的神态变化很明显，哪怕陆小凤没有刻意揣度都能看得出来。
　　陆画师这是突然不高兴了？
　　陆小凤逐句回想刚才讲过的话，莫非陆画师情绪低落，是因为陆点？
　　家人……
　　像陆画师这种潜藏在暗中，默默为某些势力传递消息的人，是最见不得光的。他或许有家人，也或许没有，当他隐藏身份，来到沁州的时候，就注定与从前再无联系。
　　朝廷里把这种人叫做细作、卧底，江湖人称他们为钉子。
　　战争尚未完全结束，像陆画师这样的人还有很多，陆小凤有所耳闻，也知道一些他们背负的东西。
　　陆画师的冷酷，未必是真的冷酷。
　　他应该有很多逼不得已。
　　如果不是大行和蒙古形势紧张，连带着江湖势力也如春笋般冒出来，陆画师哪里用得着在小小的沁州城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相士？
　　陆小凤在心里叹息一声，借酒浇愁，为当下局势。
　　陆点清楚感受到了陆小凤的情绪。
　　他以为陆小凤在追忆过往，不禁在心里流泪。
　　求求了陆小凤，放过他吧，他已经尴尬到脚趾扣地了。
　　陆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漠，他终于受不了这份沉默，主动转移话题。
　　“雷成已经知道丁茂不敢继续杀人，你的存在给了他很大压力，他必定会用各种方式谋害丁茂。十五天内，丁茂必死。”
　　“如果我告诉吴风，有人要杀害丁茂，请天罗帮的人日夜不离的保护他，他也会死？”
　　“我的卦不会出错，他一定会死，就算你把神仙请来，也改变不了他的结局。”
　　陆小凤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陆画师说得太笃定了，这种笃定好像真的源自他对卦象的自信。
　　如果是探子提供的情报，陆画师的措辞肯定不是现在这样，除非他要亲自杀死丁茂。
　　难道陆画师真的会算卦？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放任不管。”陆小凤苦笑着说，“如果不是我凑巧经过沁州，高友清也是我的朋友，根本不会停留在这里查找凶手。如果没有我，丁茂未必会被杀人灭口。”
　　“你错了，就算没有你，雷成也会这么干的。”
　　陆小凤怔了一下，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说的对。雷成为了两个小角色大费周章，辛苦掩盖痕迹，背后肯定有更深的阴谋，我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
　　“我这个人，最喜欢多管闲事，就算我不主动去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我。”
　　……
　　酒足饭饱后，陆小凤和陆点告别，急匆匆地去了丁茂那里。
　　陆点也回到自己的摊位上，像原来一样继续画画，直到下午五点半才停下来，收拾东西回家。
　　他的小破屋里添置了一台跑步机，是花费2000个金币买的，手里的积蓄只剩下了一千多。
　　“先知”职业生涯满级，每天能挣8个金币。
　　一天只能画一幅画，运气好的话，能创作出“杰作”卖30个金币，绝大多数时候，创造出的画都是“普通”和“优秀”水平，能卖出10个或15个金币。
　　再加上管家那边的5个银币的日薪，还有屋子外面种的花卉、水果、蔬菜，平均下来每天能有30个金币的进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