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心中什么也不是。你是怎么做到的？”晴明问。

　　“我的目的也达成了差不多了……晴明大人，鉴于您马上就要去陪黑晴明，我就告诉您吧。赤灾，其实很大程度上不是我做的，虽然我在其中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八歧大蛇悠悠然地道。

　　“别卖关子。”晴明道，额角微微抽搐。

　　八歧大蛇的声音忽而转低：“晴明，赤灾是什么？是天行有常，却偏有人要逆天而行，不尊伦理，不循常道，做出惊世骇俗之事，为上天难容，所以降下赤灾以示惩戒。你看回忆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吧。”

　　晴明猛然想起他说的是什么。

　　“陛下咳出的是绿色的血？”

　　八歧大蛇拍了拍手，娇笑道：“不愧是晴明大人，一点就透，正是绿色的血。晴明大人，你说，人类怎么会咳出绿色的血呢？记忆中的陛下，是不是一次比一次容色憔悴？”

　　晴明怒道：“你做了什么！”

　　八歧大蛇幽幽道：“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告诉陛下长生不死的法子。”说着他笑了笑，笑容里有点冷寂的味道，“啊，这傻皇帝，我说什么都信。像我这种一脸居心叵测的家伙，不是最应当防范吗？”说着他看了看晴明的脸色，接着道，“嗯，就该是晴明大人现在看我的样子，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呢。不过也没关系啦，因为等会我就要将晴明大人您生吞呢。”

　　他神态自若：“毕竟我是蛇，吃下食物最常用的方式便是吞食。”

　　晴明无视了他的挑衅道：“长生不老？”

　　八歧大蛇很轻松地回道：“是呀，长生不老，不病不死。大人您身边那个女人，八百比丘尼，她这名字不就是因活了八百年不死不老而来的吗？说起来她还和我做过一些jiāo易，不过这也与皇帝的事无关，不谈。”

　　晴明冷着脸听他说。

　　“这世上，人类若想不老不死，有两种办法。一是像八百比丘尼那样，吃下蓬莱岛中的人鱼ròu，便可得千年寿命；再者便是，变成妖怪。”八歧大蛇说，墨绿的眼睛微微闪着光，“你也猜得到陛下选的那条路吧。蓬莱岛的人鱼何其稀少，八百比丘尼能遇到还能吃到，简直是得了天大的便宜，但那女人还嫌东嫌西。”

　　“陛下是人，平安京由人化作妖怪的例子不少，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便是，但他们都是生平受尽冷眼排挤、屈rǔ污蔑，陛下位高权重，不可能同他们一样化作妖怪。”晴明皱眉道。

　　八歧大蛇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笑容不减：“嗯，晴明大人您说的全对，但对的不全。这世上变成妖怪的法子又不是那一种，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qíng况与陛下是完全不同的。他们俩成为妖怪没有选择，而陛下想要成为妖怪，是自己的选择。”

　　“人真是贪心，有了权势地位不够，还想要永久地拥有权势和地位，不过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您说是不是，晴明大人？”他这句话的尾音压得极低，微微沙哑的音色透出一股妖娆的魅惑。

　　“你是，怎么，做到的？”晴明压住怒火问。

　　“蛇xing本yín，大人您说我是怎么做到的？”八歧大蛇笑盈盈地反问，墨绿的眼睛妖娆得让人目眩。

　　“你将陛下……”

　　“我给了陛下我的血。全身的血。晴明大人，你能想象吗？夜深人静的时刻，陛下被一只妖怪吸去全身的人类之血，然后再换上妖怪之血，成为彻彻底底的妖怪。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相当有趣，印象中感觉都是很久以前的事qíng了呢……”八歧大蛇带着一丝怀念说道。

　　晴明按他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只觉得浑身冒出冷汗，眼前的这只妖怪怎么可以这么狠毒。不惜将皇帝拉下水，处心积虑降下赤灾，嫁祸给黑晴明，导致最后黑晴明和自己反目，最后吃掉黑清明，现在又想吃下自己。真是一步一步，步步为营。

　　晴明有些艰涩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晴明，我要你完整的灵魂，我要完完整整的安倍晴明。”他颇为有趣地看着晴明顿时变得难以描述的脸色，继续道，“八百比丘尼的预言说，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yīn阳师，兴许还会是最qiáng大的yīn阳师，哪怕只是被你驱逐的部分灵魂都能召唤大天狗之流。而我八歧大蛇，追求的是绝对的力量，只要吃下完整的你，我便能改变平安京时代，成为最qiáng的妖怪站在时代的顶峰。哼，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算什么？荒川神明算什么？不都要乖乖对我俯首称臣？”

　　他颇为高兴地笑着，手腕上墨绿的小蛇咝咝地叫，冲着晴明吐信子。

　　“晴明大人，你看，连它都这么喜欢您。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吃掉您呢？”他说，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飘渺，舔了舔虎牙，眉目间染上了几分思考的神色。

　　八百比丘尼？晴明心中冒出了气势有些慑人的女子，那种慑人并非是武力上的威胁，而是好像能看到你心底去的能力，稍稍想一下便觉恐惧。八百比丘尼可窥梦境，可占卜未来……当初八歧大蛇是是怎么知道他心中有了另一个神识的……

　　“是八百比丘尼告诉你，我心中出现了黑晴明的声音？”

　　“真聪明，又猜到了！”八歧大蛇非常捧场地鼓了鼓掌。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晴明发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酸。

　　“清明大人，这就是秘密咯~”八歧大蛇露出明亮亮的虎牙笑着答。

　　“后来黑晴明有了实体……”

　　“那是魂妖镜的功劳，那镜子确实能照出人心中的恶念。是‘照出’，本身就有化为实体的能力。只不过罕为人知而已。”

　　晴明长舒一口气，只觉郁结心中的怨气烟消云散。他与黑晴明过往过往纠葛，最后都这个人一手造就的――

　　他原是不欠他的。

　　“晴明大人，您不是在想您与黑清明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八歧大蛇笑眯眯地问。

　　晴明一脸被说中的模样看着他。

　　八歧大蛇将声音放得很轻：“不是哟，当年是您，亲自切割了他的灵魂，将他流放到三生石旁的奈何桥的。后来孟婆想给他一碗汤让他忘却所有痛苦，都被他拒绝了。他说要永远记住晴明大人您。”

　　晴明的脑海中蓦然浮现那个雨夜，黑晴明对他说：“是你将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恨你！”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他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接下来就是晴明大人您了。大人，助我一臂之力吧，让我成为平安京时代的王……”八歧大蛇说，声音逐渐冷凝，身体膨胀起来，银青色鳞片哗啦啦犹如献祭般闪现在黑暗中，巨大的蛇体拔地而起，妖艳的巨大毒牙bào露在空气中。八个头的每一个都直勾勾地看着晴明，咝咝地吐出鲜红的信子。

　　晴明是第一次觉得，他可能会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