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儿，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其实这女儿红是十八年的陈酒，喝的时候至少要兑一半的新酒才不容易喝醉，所以曲铮这个渣酒量的人没喝几杯就醉倒了。

　　沈làng是有意的，因为他知道曲铮随时都有可能像二十年前在沙漠那次一样不告而别。

　　沈làng不会让同样的事qíng再发生第二次，因为曲铮的不告而别，他失去了最心爱的人。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求而不得，就是沈làng他也难以承受。

　　所以总想做点什么，弥补他心上空缺的一块。

　　沈làng浅浅的轻吻曲铮的眉目眼睫，缱绻温柔，过了片刻，他忽然惊醒般离开，一只手紧紧扶在chuáng柱上，那么用力，以至于手背青筋凸起，他脸上的表qíng宛如心口上有一把刀在用力绞动，疼痛难忍。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làng却不想燃灯，静静的坐在黑暗中。

　　他静坐如雕像，过了很久，远处不知道谁家的公jī在断断续续的打着鸣，提醒着人们漫漫长夜又将过去。

　　沈làng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他竟然坐了一夜。

　　忽然一个纤细的人影幽灵般飘了进来。

　　沈làng还是一动不动，说道“你来了。”

　　来人没有回答，静静站立着，在黑暗中凝视着沈làng。

　　两人沉默不语，不知道过了多久，沈làng站起身走了出去，说道“我们出去说。”

　　来人没有马上出去，娇躯颤抖了起来，过了很久，才游魂般走了出去。

　　这是一片原野，远山嫩绿初绽，一片生机勃勃。

　　“冬日已将尽，“李寻欢感叹道”chūn天就不远了。”

　　阿飞嗯了一声，洗剥了两只刚才两人打来的野山兔，一边一个用树枝串了起来。

　　李寻欢早已生起了一堆炭火，现在两人就等着兔子烤熟了吃。

　　原来两人一路贪看路上的风景，错过了城镇，就将就在野外休息一晚。

　　很快，串烤兔子逸出香味，又过了一会，阿飞先是拿下一串兔子ròu，递给了李寻欢。

　　兔子ròu烤的外焦里嫩，ròu香扑鼻。

　　李寻欢闻了闻，赞道“好香！”说着，从袖中拿出了小刀，把兔子ròu片成了一块块ròu片，放在了地上gān净的荷叶上，再串在小刀上一片片的吃。

　　阿飞却没有他这么讲究，早已拿着兔子直接撕扯，吃了起来。

　　李寻欢只吃了一片，怔怔的凝视着手中的小刀。

　　纤长有力的手指习惯xing夹着小刀，似乎小刀随时都有可能飞出去。

　　小刀出必见血，是为凶器，好在飞刀的主人从不滥杀无辜。

　　小刀一指宽，二指长，薄如蝉翼，形似柳叶，是名柳叶飞刀。

　　他的身上永远都带着几把这样的飞刀。

　　一柄小刀，一条人命，每次飞刀she出去就不再收回来，所以李寻欢经常需要找最好的工匠打造几把飞刀带在身上。

　　阿飞也不由自主凝视着李寻欢手中的飞刀。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心中又想起了诸多往事，黯然神伤。

　　阿飞忽然道“教你飞刀的师父是谁？”

　　“师父？”李寻欢苦笑一声，说道“他不肯让我叫他师父，也不准我告诉任何人。”

　　阿飞道“为什么？”

　　李寻欢摇头，黯然道“我想是因为他认为我是个不肖子弟，所以不想我丢他的脸吧。”

　　那人世称怜花公子，是老一辈和沈làng，熊猫儿齐名的传奇人物。

　　奇怪的是，李寻欢却完全记不起来那人的容颜，就好像他从未见过，明明两人相处了一年。

　　因为那人每天早上固定的时间过来教他练习飞刀。

　　而且只呆两个时辰，时间一到，立刻就走，从来也没多停留一时半刻。

　　他十岁以后的童年就是在每天练习几百上千次的飞刀中渡过的。

　　没有人是随随便便成功的，都是努力与汗水凝聚而成的。

　　一年后，那人不再来了，他竟然对那人的音容笑貌没有丝毫记忆，就好像脑中永远缺失了一块记忆。

　　一个残缺不全，虚无飘渺的记忆。

　　阿飞沉默片刻，说道“你很好，不必在意。”

　　李寻欢从回忆中醒过来，展颜道“不说这个了，先说我们明日去哪里？”

　　阿飞又沉默了很久，说道“中州城。”

　　“中州城？”李寻欢不禁动容，失声道“可是沈家庄沈làng沈大侠的居住之地？”

　　阿飞凝眉不语，他脸上的神qíng却说明了一切。

　　李寻欢心中十分吃惊，却又qiáng行忍住，没有再问。

　　阿飞忽然站了起来，说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李寻欢愣了一下，点头道。

　　就这样，两人夜行了七八十里路，天色未明，中州城就已在望，城门还未开。

　　看着城门，阿飞却犹豫了起来，停下了脚步。

　　近乡qíng怯，阿飞的心再也无法平静，又是激动，又是酸涩，说不出的万般滋味在心头。

　　李寻欢了解他的心qíng，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吧。”

　　阿飞沉默着点头，城门右侧有个供行人歇脚的八角亭，两人缓步走了过去。

　　意外的是，亭子里已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夜色微明，两人看得清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柄旱烟杆，正在抽着烟，火光明明灭灭，时隐时现。

　　李寻欢和阿飞在老人的对面坐下。

　　老人抽着旱烟，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他虽然很老了，眼睛却是神采闪烁，明亮清透，不显一丝老态。

　　老人说道“两位可是要进城？”

　　“是的。”李寻欢应声道。

　　老人道“这中州城现在可不太平呀，两位可要注意着点。”

　　李寻欢和阿飞同时心中一惊，对望了一眼。

　　阿飞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隐隐不安。

　　李寻欢说道“老人家可否明言？也好让我二人有所准备。”

　　老人却不再说话，继续抽着烟，他抽出来的烟雾是又长又粗的一条，宛如活得一般变幻成各种烟圈形状。

　　这时，烟圈突然在空中散开，却原来是老人烟斗里的烟火灭了。

　　老人自烟袋中取出一撮烟丝，装入烟斗里塞紧，然后又取出一柄火镰，一块火石。

　　李寻欢盯着老人的动作，老人的手。

　　老人的手很瘦削，老的几乎只有一张皮，但是这只手很稳定，看起来很有力。

　　老人又拿出一张棉纸，搓成纸煤，放在面前的石桌上，拿起火镰和火石要打火。

　　李寻欢忽然站起身走向老人，拿过放在石桌上的纸煤，将它慢慢的凑近了老人的火镰和火石。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老人抽烟的姿势很奇特，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托着烟斗，无名指和小指微微翘起来。

　　李寻欢是用拇指和食指拈着纸煤，其余的三根手指微微弯曲。

　　老人的无名指和小指距离他的腕脉还不到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