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色莲华
“你长大了,懂得为额娘着想了,不过,”章佳氏微笑地看着她,半晌才直起身,将她拉扶下chuáng,半qiáng迫式地帮她更衣打扮:“我已经跟老太太说了,就说我们娘俩要到庄子上住段日子……要改主意也晚了!放心,额娘也不是非将事做绝,这棋要怎么走还要看你阿玛的反应。再留在这府里,额娘怕自己也有伸手不及的时候,到时候额娘哭都没处哭去……”
估计凌柱也没想到嫡妻会有这么大反应吧,苏宜尔哈心里撇撇嘴,这可比夫妻吵嘴回娘家严重多了,要知道这十几年来章佳氏一直将宽容大度的嫡妻形象扮演得很好。嗯,就是为了面子凌柱也不可能放任额娘一直在庄子上住下去。
“而且,到庄子上住可比在府里自由多了,那里有足够的花糙树木够你摆弄,你爱种什么就种什么,将来额娘还把它给你当嫁妆!”
苏宜尔哈眼睛一亮:“真的?种什么都由我?”
“真的。”章佳氏含笑地看着她,想到早上自己听了消息后直接就去老太太那里告诉她自己的决定时老太太那哑口无言的僵硬脸色,心中就不由一快,凭什么以为她会一直忍气吞声下去,没有了钮祜禄府和钮祜禄。凌柱她章佳。惠如也能带着女儿过得很好。
出府到庄子别居的种种好处与自由……
养病与暗里使劲学习的日子过得有点憋闷的苏宜尔哈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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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这么急叫儿子过来有什么事儿?”勤劳了一天的凌柱才踏进家门口就被守候已久的仆人请到了老太太房里,原本有些担心的眼睛在看到老太太不是身体不舒服后略松了口气。
见儿子衣服也不待换便匆匆赶到,老太太脸色稍霁。这个儿子虽赶不上多聪明睿智但胜在为人踏实,对自己也孝顺听话,可惜……就缺了这妻儿和乐之福。
“额娘?”见老太太眼色复杂地瞅着自己也不开口,凌柱有些摸不着头脑,“您没什么事吧?”
“我倒是宁愿有事的是我。”老太太长叹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凌柱道:“你媳妇今早跟我说要带苏宜尔哈到别庄安养。”
“府里就不能安养了?”凌柱随口应道:“她想到哪儿小住?”
是想散散心吧。
因苏宜尔哈落水事件,原本还算相敬如宾的夫妻二人算是彻底冷淡到底了。
“你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到她自个儿的陪嫁庄子——房山那儿长住去了。”老太太气哼哼地,“她这是想要析产别居呢。”心里对章佳氏胆敢生这样的念头大为不满。说起来,这儿媳妇掌家理事的能力不错,为人处事也值得称道,可惜就是不得儿子欢心,也没能为自己多生个嫡孙出来。
“不会吧”凌柱这才听明白了母亲的话,析产别居?这在富贵阶层是丑闻,除非丈夫品行极为不端,实在无法与之过下去,不然是不会这样做的。
“她也只欠了明说罢了!”老太太脸色不豫地摆了摆手,“我只让她带苏宜尔哈过去小住一段日子,年底年头的事儿多,少了她这个当家主母到时叫人看笑话。至于安敏那丫头我也罚了她抄写孝经百遍,不经允许不准出房门半步。”
“她要走就走,”凌柱眉头不由皱起:“关安敏什么事?”
老太太望了儿子一眼,不满道:“你真以为上次苏宜尔哈落水她没cha手?我原看着你护着且也抓不到她的理儿,也睁只眼闭只眼地过了,哪知反喂了她胆子,才刚解了禁,就唆使人将苏宜尔哈的那块地给捣了个稀巴烂……合着她是将所有人当傻子,以为不亲自动手没人看见就万事大吉了?原本还以为是个聪明可以培养的,没成想却纵得越发没了顾忌。
嫡庶嫡庶,再怎么着她也是个庶出,不说柔顺恭敬,还欺上瞒下yīn狠手辣,她但凡眼光深些手段高些我还由她去,这深宅后院的哪个没有这些争斗?可惜她行事浮躁,眼光短浅……就这xing子,别说指个好的,选完秀能平平稳稳出来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额娘……”
不,不可能!如果是安敏gān的,那端海出来作证……不管怎么样他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疼宠到大的儿女是心狠手辣到连亲姐妹都能下手的人。
可是整个钮祜禄府都知道那块种植地是主母心疼女儿特意开垦给二姑娘打发时间的,是二姑娘的宝贝,又有谁胆敢去碰触一二?
凌柱头大地走来走去,也许是他下意识地疏远,也许是苏宜尔哈本身xing格的原因,父女两向来不甚亲近,不过怎么说苏宜尔哈也是他钮祜禄。凌柱的嫡女,这段时日又是落水又是一场大病的,现下她心爱的种植地又被毁坏……要说他心下没有半丝怜惜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安敏?想起安敏娇俏甜美的笑容他又迟疑了。会不会是额娘弄错了?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懒得跟他争辩这个问题。她是老了,可还没瞎。她也是从孙子媳妇熬过来的人,也生在世家大族,看过多少样的人,经过多少事儿,外面的且不去说,这府里她自信没什么可瞒过她这双火眼。
凌柱汗涔地转开眼,他也深知自己老娘的厉害。问题是:信了这个就要怀疑那个,都是他的骨ròu啊……
停下步子,“那,安敏怎么说?”
说到这个老太太更来气,眼前不由浮现安敏被问及此事时脸上闪过的那丝不自然及眼中闪过的惊慌还有随后梗着脖子的那句回话:“反正跟我无关!能诬陷我推她下水一次,这次也定是她自己搞的破坏栽赃到我头上!”
没好气地将她当时的言行描述了一遍。被儿媳气了也算是她钮祜禄府亏待了人家,被孙女顶撞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老太太想起来就还有气:“她的那个奶嬷嬷被我辞回家了,教养了这么久连原先的那点子温柔灵气也变成了乌jī戾气,还有那起子不知规劝反而教唆主子学坏的下人也给我发卖了!苏宜尔哈的奶嬷嬷也老不中用了,三天两头地生病。我想了下,两人也大了,靠长辈言传身教和奶嬷嬷的照顾是不够的,原来只教导仪态规矩的孙嬷嬷以后就专心教导安敏一个,苏宜尔哈就托人重新再找个好的教养嬷嬷吧。”
“额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别气坏了身子要紧——”
狠瞪了儿子一眼:“我也气不了多久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活个多少年?我担心你呀,再怎么宠爱妾侍也不能冷淡嫡妻,对待后宅也不能有失偏颇,不然何以正家风,你的妻子又要如何掌家?你莫以为惠如会一味忍让,女子为母则qiáng,苏宜尔哈若有个好歹整个钮祜禄府于她又有何用?”
是啊,于她又有何用?她双亲早逝,与她最亲的也只有这个女儿了,若连女儿也没了,她的人生有何指望,活着,还不如不活……
凌柱怔了好一会儿,脑袋恍若被什么击中般,想着那个他曾一心期待着迎娶进门的女子,想着结合以来的年年岁岁,想着她对自己越来越疏远的姿态,越来越冷淡的眼神……自己对她来讲,也只是丈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