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菡听不懂小男孩的话，小男孩当然也听不懂叶菡的语言，他被叶菡一只手箍在怀中，十分不安稳，像是活泼的哈士奇般扭来扭去，还试图歪着脖子啃叶菡的手。

　　“啧，别咬。”叶菡揉了一把小男孩的脑袋，她想起了自家那两只豆丁，不知道他们在哥谭市过得好不好。

　　“应该没有擅自跑出去捣乱吧，”叶菡怀疑地想：“嗯……有阿福在呢，肯定不会出事的。”

　　不知道叶菡做了什么，小男孩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副昏昏yù睡的样子，和刚才jīng神满满的状态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才乖。”

　　叶菡戳了戳小男孩的脸，抱着他穿过走廊，顺着楼梯走向更深一层的地下。

　　墙壁上每隔五米点着一盏昏昏沉沉的灯，有时因为接触不良，灯光还一闪一闪的，像是风中摇曳的残烛，把墙上的影子都拉长撕扯得扭曲了起来，叶菡余光一瞥，总觉得自己不是去报仇的，而是在往地狱走。

　　不过转念一想，别说别的，就说斯特拉克手下的那几间实验室里的研究项目……可不就是地狱么。

　　血脉的感知越来越清晰，叶菡凭着感觉在基地最深处路过了一间又一间紧锁的房门，最终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铁门是密封的，上面还安装了一个巨大的阀门，叶菡看了一眼，并不理解这是gān什么的，她握住把手试着一拧，意料之中地没拧动。

　　看起来里面并没有人，但叶菡敢肯定斯特拉克就藏在里面，她能感觉到他的恐惧透过门fèng渗透了出来。

　　“你以为这个就能挡住我吗？”叶菡轻轻一笑，把温热的掌心贴在了门上：“别逗了，你派了那么多变种人，不是照样什么用都没有么？”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命运，你当年没有彻底杀死我的时候就该有觉悟了，我总有一天会回来找你报仇的……堂堂正正地站出来，站在我面前，别哆嗦，我还觉得是你条汉子，可惜……”

　　“时过境迁，你已经变得这么胆小了么？”

　　叶菡把额头抵在门上，她轻声细语着，语气很温柔，像是对待久别的qíng人，昏huáng的灯光从官道纵横jiāo错的天花板上投she下来，把她一半的脸照的蜡huáng，另一半脸则隐藏在黑暗之中，远远看去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叶菡的喃喃低吟，铁门剧烈地震动起来，几秒种后，哗啦一声巨响，铁门在一瞬间炸成碎片散落满地，溅起了浓浓的灰尘。

　　四处乱飘的灰尘在路过叶菡身边时自动绕道了，但叶菡还是皱起了眉头，她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拨开并不存在的尘土，迈开步子走进了屋中。

　　刚一进去叶菡就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座宽大的手术室，四周摆满了透明的玻璃柜，有些柜子里是人体标本，有些柜子里是药瓶，全都塞得密密麻麻的。正中央安放着两架手术台，其中一架上躺着一个人，另一架是空的。

　　这一瞬间仿佛时空jiāo错，九十年的光yīn分崩离析，破碎在了被鲜血染红的模糊的回忆之中。

　　叶菡面无表qíng地盯着躺在手术台上的人。

　　“你来了？”沙哑的声音响起，躺在手术台上的斯特拉克缓缓坐起来，他眯起眼睛看着叶菡，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你还是那么的……健康，这年轻的身体……”

　　托尼曾经说过，不管他忙了多久、有多累，但只要靠近叶菡，疲惫的感觉就会一点点消失，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所以托尼有事没事就喜欢在叶菡周围晃悠，连带着其他人也愿意跟叶菡多待一会儿。

　　这并不是托尼的错觉，叶菡就是一个移动的、大号的人形生命充能机，被她碰过的枯枝能发芽，被她碰过的残花能打苞，她周围永远都是生机勃勃的。

　　“是啊，我还年轻，”叶菡点了点头，她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斯特拉克：“可是你已经快死了。”

　　或许是因为曾经吸食了叶菡血液的缘故，斯特拉克看起来跟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他的容貌都是当年那副面目可憎的样子，但叶菡的jīng神力绕着他转一圈就明白了，现在的斯特拉克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他的内里早就被岁月掏空了。

　　qiáng行抢来的生命力终究不是自己的，它可以维持住斯特克拉不老的外表，但却维持不住他早该被死神带走的生命。

　　“怪不得九头蛇这么着急……”叶菡走到手术台边，她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斯特拉克：“不是什么佐拉博士的缘故，是你。”

　　“你已经活到头了。”

　　“还没有……”斯特拉克沉醉地看着叶菡的一举一动：“还没有，只要有你……我一定可以继续活下去……”

　　他一边说，一边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叶菡光滑柔嫩的脸颊。

　　叶菡往后微微一仰，斯特拉克的手碰了个空，他忽然变得气急败坏起来，奋力地敲打着身下的手术台，发出微弱的砰砰声：“混蛋！你们……来人！”

　　“没有人了，”叶菡冷漠地看着他：“只剩你一个了，你的手下把你关在这里等死。”

　　叶菡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她不应该来这个让人糟心的索科维亚，她应该躺在哥谭湾柔软的沙滩上享受甜美的日光浴，地下室太yīn暗了，让叶菡浑身不舒服。

　　“我本来想杀了你的，”叶菡从架子上拿起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她握在掌心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让你感受一下我曾经感受过的一切……切开你的皮肤，掏出你的内脏，看着你的心脏在gān瘪衰老的胸腔里有气无力地跳动着，再把这把刀捅进去……”

　　“但是我改主意了，”在斯特拉克混合了愤恨、嫉妒、仇视等qíng感的目光注视下，叶菡话锋一转，她把手术刀cha在了桌子上：“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折磨你……”

　　叶菡站起身，她伸出一只手虚按在斯特拉克的头顶，对他彬彬有礼地一点头：“我只收回你从我这里夺走的所有东西，这个不过分吧？”

　　斯特拉克明白了什么，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了恐惧。

　　“不……不行！”

　　“当然，”叶菡打断了斯特拉克嘶声力竭的咆哮：“我答应过托尼了，不杀你，所以我会给你留一口气，让你一直活着。”

　　“至少活到你被审判的时候，说真的，纽约州的死刑没被废除，这大概是现在最能让我高兴的事qíng了。”

　　*

　　布鲁斯在基地最深处找到叶菡的时候，她正靠在门框上发呆。

　　小男孩被叶菡放在了椅子里，她还挺恶趣味地给他摆了个“恭喜发财”的造型，看得布鲁斯有点儿想笑。

　　“你去哪儿了。”没等布鲁斯开口，叶菡就先问了他，她懒洋洋地没有动弹，只是把目光朝着布鲁斯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