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他很需要。

　　因为我付出的不是怜悯，是爱。

　　是心上被揉碎了一般痛苦的爱。

　　是洛基最渴望的东西。

　　“筝，肯定还有办法。”洛娜摇摇我的手，“你还没听托尔讲完呢。”

　　我打着哭嗝，忿忿地说：“不用听他讲完……我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呃嗝。洛基死了，这是结局，我要——呃嗝——难过一辈子。”

　　洛娜又叹了口气。

　　“你的感qíng比我的真实。”她抚摸着我的头发，稍稍加力拉我了一下，“起来吧，你躺着他也不能活过来。起来吧。”

　　我就着她的力气坐了回去，心里也不明白刚才到底是真qíng流露还是逢场作戏，但有一点是骗不了自己的，那就是我真的真的非常非常难过。

　　我环视了一圈表qíng各异的复仇者，突然宣布：

　　“我要去海姆冥界。我要把他带回来。”

　　“我要去海姆冥界。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即使我回不来。”

　　托尔第一个反对：“你不仅带不回他，自己也回不来！！”

　　我顶着红肿的眼睛瞪他：“你是他的哥哥吗？！你的弟弟死了，你就不想把他找回来吗？！”

　　托尔瞪回我：“我比你更伤心！谁说我不想——”

　　“如果你想，那就帮我。”我尖锐地说，“哀悼谁不会？你要真心实意地出力帮我！”

　　“托尔！找回魔方要紧——”

　　“她是关键证人，没了她怎么找魔方？！”托尔回头吼，“我的弟弟死了，我要把他救回来！这才是勇士！”

　　洛娜木着脸看我们这一出闹剧。

　　“这怎么就上钩了呢。”

　　她叹气，这是今天第三次。

　　☆、二十四章。树间

　　这是个由纠结盘曲、覆满青苔的树根和藤蔓围造出的小空间。奇特的薄雾萦绕在他周围。托尔伸手抚摸树根，触感令人怀恋，似曾相识。

　　雾气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近了。

　　“你落后了。”洛基从雾中出现，带着少年时代的狡黠和天真，像一个个他们曾逃课去寻找隐形马的下午，“当初是谁跟我打赌说自己会第一个到泉边来着？”

　　“肯定是你使诈。”托尔习惯xing地反驳，扶着树根起身，“我只是休息了一下。”他的手移至腰间，指尖触及妙尔尼尔的木柄，他心头一凉。

　　“快点。”洛基不耐烦地催促，“要是我们被发现，我就说是你bī我出来的……你gān嘛？”他瞪着一脸伤感的托尔，“你都被罚过这么多次了，多这一次也没关系。毕竟上次还有上上次都是我帮——哎？！”

　　托尔突然冲上前搂住了他。

　　“我以为你死了。”他把脸埋在他单薄的肩膀上硌人的皮带扣中间，抑制住自己脆弱的悲伤，“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西芙说你是嫉妒我，父亲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妈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兄弟，你是真的恨我吗？”

　　洛基僵了一下，然后剧烈地挣扎：“你中午偷酒喝了吗？满嘴胡话——我要把你的头发变成稻糙！放手！恶心，别抱了托尔，赶紧松手松手松手松手！要抱抱去找妈妈和西芙，她们肯定很愿意把怀抱借给你——松手！”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托尔松手了，却在洛基嫌恶地跳开之前又一把抓住他的衣摆，猛地一拉他的斜挎衣带——珍妮叫这个安全带——这是他们小时候最爱玩的把戏，衣带“啪” 地弹回洛基身上，洛基毫不犹豫地回礼，一把扯起他的红披风罩住他那毛茸茸的脑袋。

　　“你今天不对劲儿。”他的弟弟怀疑地说，后退了一步，“你梦见我死了？”

　　托尔悄悄握住同样用宇宙树的木头制成的锤柄，心里十分清楚，却悲哀得说不出口。

　　当然不，他想，我没有“梦见”你死了。你真的死了，只是现在我在梦中，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托尔冷静下来，仿佛之间说的全是醉话：“是的，真是个噩梦，我梦见你被翻倒的书架砸死了。你真的该把那些书都扔掉，多练练骑马和挥剑。”

　　洛基没有做声。雾越发浓了，几乎遮蔽了他兄弟的面容。托尔和他相距五步，静静对望着。

　　“我已经死了，对吗？”洛基轻声问，“别用瞎话搪塞我。你的第一句谎话就是我教的。你说：‘洛基吃了我的ròu！’妈妈就多给了你一盆。父亲知道以后把我们都揍了，还记得他是怎么说的吗？‘托尔，你天生不会说谎，你的思想全部写在了脸上。’他罚我们一个月不许见面，‘别用你那些虚伪的把戏教坏你哥！’”他弯弯眼睛笑了，“你真的不会说谎，你的心是金子做的，西芙一直这么说。”

　　“我死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并不难猜，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那么，我们这是在哪儿呢？英灵殿？海姆冥界？”他很快否认了，“不，我怎么进得了英灵殿，我不是阿斯加德的神子……”托尔心都揪成了一团，“那么这里是……”

　　这里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他们脚下、头顶、四周的绿苔树根，和雾。

　　“这里是树间。”托尔说，并惊讶自己居然知道，“宇宙树连着九界，也是生者逝者的jiāo界。树间可以让思念的死者和亲人相聚。”

　　洛基摇头：“从没在书里读到过。还有，我一点也不思念你。”

　　托尔苦涩地笑：“是珍妮告诉我的。她在中庭过得很好，还找到了维治好了自己。现在她都可以唱歌了呢。只是听了你的事之后伤心得要发狂，一心想要去海姆冥界找你……但是被她的女伴拦了下来。树间是她想出来的方法。或许，这意味着她成功了？”

　　洛基偏头，伸手抓了把青苔，看着绿色的枝叶从指间滴落：“也只有她和妈妈会为我哀悼。”

　　“我和父亲也会。”托尔说。

　　洛基平静地回头看他：“说谎。”

　　“试着去相信爱，洛基……”

　　“好吧，是我太偏激了。”他说，“就算是养了几年的乌鸦死了，你们也会难过的，更何况是养了这么长时间的怪物养子呢？有良心的父神当然会为了伤感。我就是太相信你们的爱，才会把自己推到这个地步。”

　　“说到筝，我是该谢谢她。”洛基把手掌按在树根上，敏感地感觉到粗糙的树皮上有什么挠了挠他的手心，抬起一看，是一株新拱出的小嫩芽，“她是我除了乌鸦外的唯一一个朋友，尽管我怀疑她的爱来自于同qíng，因为你知道，女人很容易母xing大发，即使树也一样。”

　　“她同qíng你什么？”托尔皱眉，“我们那时是神界的王子，而她只是个残缺的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