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莉姨妈作了个暂停的手势，而埃里克也默默转头看向克莱尔，克莱尔与卡莉姨妈对视，眼中毫无畏惧。

　　“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三十几年前你妈妈写信告诉我她跟你父亲相识过程的描述。”卡莉姨妈冷笑，“不愧是丽塔的女儿，词汇量也是一模一样啊。”

　　克莱尔暗自吐舌，没想到卡莉姨妈记xing这么好。

　　“克莱尔，你知道他是谁吗？”卡莉姨妈直白地问，“你知道变种人现在的处境，但你直到他跟普通的变种人又是怎样的区别吗，你说过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但你跟他在一起，你知道你，连同你的家人，会被卷入怎样的境地吗？”

　　“我……”克莱尔刚想说话，坐在她身旁的埃里克便截住了她的话头，说：“她并不知道我是谁。”

　　克莱尔扭过头去看向他，他眼神平静地望向卡莉姨妈，不似平时的晦暗，也不像刚才那样qíng感透明到使人一眼看穿，他就像是个普通的，正在与女友家人会面的男人。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是谁。”埃里克说，“我们相识其实很偶然，也许是因为那个城市的风景太美，使得我整个人都变得感xing起来，我只知道她名叫克莱尔，即将去美国工作，而她也仅仅只知道我的名字，对我的来历一无所知，这是一个非常làng漫的故事，只是最终因为我们选择的不同，戛然而止。”

　　卡莉姨妈愣了愣，看着两人的眼神复杂起来：“所以，你们已经分手了？”

　　“是的，我尊重克莱尔的选择。”埃里克点点头，“但是我不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他看向克莱尔，那双平静的眼睛泛起了点点波澜，但很快又被抑制了下去，克莱尔盯着他的眼睛，又想起了她在卡齐米日犹太区的大雨中又一次偶遇埃里克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是像这样的，隐藏着显而易见的qíng绪，尽管这样的qíng绪转瞬即逝。

　　克莱尔低下头，不去看他。

　　总是有这样的时候，她会因为埃里克的这一瞬间，而觉得心qíng复杂。

　　“那么你今天是……”卡莉姨妈顿了顿，皱了皱眉。

　　是来道别外加最后一pào的。

　　克莱尔在心中默默吐槽。

　　然而她却听见埃里克说：“我是来请求复合的。”

　　克莱尔猛地扭过头看他，却只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不像是平时那样毫无感qíng的角度，倒像是真因为什么事qíng而感到愉悦一般。

　　“明明不是……”克莱尔刚出声，埃里克已经牵起了她放在腿上的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他看着克莱尔，轻声说：“比起道别，这句话，更难说出口。”

　　克莱尔看着他的眼睛，睁大了眼睛，刚想说你他妈逗我，卡莉姨妈就已经从书桌前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说：“你们感qíng问题你们自己谈吧，我就不在这儿了，茶几上放了杯热牛奶，克莱尔你待会儿记得喝掉。”她走到门口，刚准备拉开门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眼神严厉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们俩都给我记得，克莱尔现在是早孕期！”

　　克莱尔和埃里克一齐点头。

　　卡莉姨妈这才哼了一声，出了屋子。

　　而待卡莉姨妈一出门，克莱尔立马就把手抽了回来，她连连后退，与埃里克隔出几十厘米的距离，戒备地盯着他看：“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跟你说，不光是我不加入你的兄弟会，我的儿子也不会。”

　　埃里克嘴角轻轻抬起，像是在笑，他站起身来，靠着书桌，面对着克莱尔，说：“这次去了华盛顿，我会回来。”

　　克莱尔莫名其妙：“你回来gān啥。”

　　“回来看你。”埃里克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又像之前那样，在暖色灯光中似乎氤氲这使人晕眩的烟雾，连声音都非常柔和。

　　克莱尔只看了一眼，便别过了头去。

　　只怪灯光太暧昧，跟克拉科夫的夜色一般。

　　埃里克看着别过脸的她，眼神微微闪烁，他顺着她别过脸的方向，看见了书架上那只静静站立的俄罗斯套娃，眨了眨眼睛，便缓步走了过去。

　　“你居然带了回来？”他的语气似乎是有些惊讶。

　　“你说什么？”克莱尔一开始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抬头看见那只套娃之后，挑了挑眉，“挺好看的，所以就带回来了。”

　　她从chuáng上站起身，走到埃里克身边，看见埃里克的视线看向了套娃旁丽塔和爱德华的照片，说了一句：“这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埃里克看着照片中一对年轻男女，点了点头，视线在照片上停留了许久，然后看向克莱尔，问道：“你现在还执着于他们的死因吗？”

　　“如果有线索，我还会追查下去。”克莱尔答道。

　　埃里克沉默片刻，说：“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克莱尔笑了笑：“奇怪，一直不服输企图改变这个世界的人，不就是你吗。”

　　埃里克也跟着轻笑了一声，说：“我没有权力对你说教，我因为我父母的死耿耿于怀，从奥斯维辛解脱后，我杀了很多侥幸从纽伦堡审判中活下来的德国军官。”

　　克莱尔点点头，这一点她之前听菲利克斯说过，埃里克早年时走遍世界各地，将那些曾参与过奥斯维辛集中营nüè杀犹太人，又在纽伦堡审判中逃过绞刑架的德国军官一一暗杀，埃里克虽然没说，但克莱尔从菲利克斯的只言片语中能听出，埃里克从小开始，过得就并不轻松。

　　两个人站在书架前，久久没有说话。

　　这样又仿佛回到了克拉科夫时，他们在小旅馆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纺织会馆的灯光，在克拉科夫城区的有轨电车上看雨后积水的街道，不说话，却能感觉到隐隐蔓延开去的qíng愫。

　　直到伊莲娜叫了一声，埃里克才说：“到了汇合的时间，我得回去泽维尔学校了。”

　　克莱尔抱起伊莲娜，摸了摸伊莲娜身上柔软的被毛，说：“预祝成功。”

　　埃里克转身推开了窗户，窗外深橘色的路灯灯光在他身周罩上了一层暮光般的金色，他回头看了看克莱尔，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将窗户合上，说：“现在我可以走正门了。”

　　克莱尔嘴角微微抽搐，然后忽然想起卡莉姨妈临走前说的话，然后眨了眨眼睛，说：“你到楼下之后，会看见一杯热牛奶，把它喝掉吧。”

　　“为什么？”埃里克问。

　　“没有为什么。”克莱尔义正言辞。

　　“那是琼斯女士要求你喝掉的。”埃里克也义正言辞。

　　“你喝不喝。”克莱尔眼神危险。

　　“不喝，你喝。”埃里克寸步不让。

　　克莱尔将伊莲娜放到chuáng上，然后走到埃里克的身前，学着之前在保罗的《花花公子》杂志的内页女郎，双手轻轻攀在了埃里克的胸口，抬起头看他，语气温柔了很多：“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