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那条发带时，她闻到枕间有属于泉奈的味道。不是男人的汗臭之类惹人厌弃的气味，反而是很淡很淡、像是雨后幽森所散发出的气味。

　　泉奈的发间也有这样的味道，也不知道他用什么东西洗头？如果睡在这样的寝具里，恐怕就像是睡在了那个人的怀里一样了吧。

　　这样想着，珠里换了一套寝具，无qíng地将泉奈睡过的被褥枕头丢到了壁橱里，择日再洗。

　　这一夜，她梦见了那面貌俊秀、长发乌黑的青年勾着脚坐在山崖上，风将他的衣袍鼓得满满当当。他望着山崖下初初长成的木叶忍村，露出了很淡的笑意。

　　醒来后，珠里就变成了男人。

　　清醒后的珠里对着自己再次大改的身体叹了口气。

　　她已经习惯男xing的身体了，早就能够面不改色地解决内急等问题。甚至于，她竟然开始坏心地想象起泉奈现在bào跳如雷的模样了。

　　那家伙肯定又是在一边揉着胸，一边抓狂地想着“为什么又变成女孩子”了吧。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一直变成男人呢？”珠里打着哈欠，拖沓着脚步去院子里汲水，“过两天又要和泉奈jiāo换身体，简直就快要成为日常活动了嘛……”

　　晨光初照，一片鸟鸣。秋日的院落里，一棵大树正处于慢慢褪去一身金叶的过程中，树根的脉络处积压了厚厚一层落叶。

　　“这可能是我的错吧，主人。”

　　珠里听到了三日月的声音。

　　“什么？”珠里打了一盆冷水，将就着搓洗了一下面孔，声音还带着一分困意，“这和三日月又有什么关系呢？明明是命运的错误啊。”

　　“这个嘛……”风姿优雅的男人，难得地露出了略带歉疚的笑。他弯弯的眼眸里，一勾新月闪着灼灼的光华，“其实是我向神明祈愿了‘想要男xing的身体’……”

　　“诶？”正在擦脸的珠里愣住了。

　　三日月走到了珠里的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他低垂着眼帘，慢慢说：“我只是一柄刀而已。就算一直陪伴着你，也只是一柄刀而已。如果想要以人类的姿态陪伴在主人的身旁，便需要您的血。”

　　珠里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件事——三日月第一次出现时，就是她在南贺川旁睡着的那一次。那时，斑不小心用石子打到了她的额头，而三日月则舔舐了她的血迹。

　　“身为您的佩刀，在经过漫长的沉眠后，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因此想要陪伴在您的身旁。”三日月收回了手，语气染上了一分温柔，“但是，即使是变成了人类的姿态，我也无法决定自己的xing别。”

　　“三日月会变成女孩吗？”

　　“刀剑是没有xing别的噢。所以，我祈求能够变成男子——哈哈哈。因为主人是女子，所以我以男子之身出现的话，就更能合适地表达自己的qíng感了。”

　　他说着说着，就轻轻地笑了起来。

　　“怎样的qíng感？”珠里问，语气有一分好奇。

　　“……哈哈哈。小孩子不要那么好奇啊。”三日月回答，“有时候，太过好奇，也是一种残酷噢。”

　　一定要追问出答案的话……

　　真的算是一种残酷了吧。

　　“就当做是……渴望保护着您的qíng感吧。”他的笑容愈益温柔。

　　珠里点了点头。

　　“向神明祈愿‘变为男子’的愿望被实现了。但是，神明似乎给了我一份惊喜，竟然让主人与其他的男子jiāo换身体，也变为了男子。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呢……”三日月托着下巴，微露无奈之色。

　　“啊……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困扰。”珠里摸了摸头，说，“我现在知道男人是怎么上厕所的了。很好，知识面再度拓展。”

　　“哈哈哈哈……”三日月又笑了起来，“其实，想要解除‘jiāo换xing别’与‘jiāo换身体’的诅咒，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我猜主人一定不愿意，所以才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

　　“诶诶诶？”珠里微微一怔，立刻抓住了三日月的袖子，追问道，“怎么解除？”

　　“很简单。忘掉那个人就可以了。”

　　“哈？”

　　“因为jiāo换xing别是以‘梦境’为媒介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全部忘掉了，自然就不会再度梦见了。但是，这对于主人来说，十分的困难吧？”三日月反扣住了珠里的手，慢悠悠地说，“那个孩子，对于主人来说，是特别的吧？”

　　珠里将手放在三日月的掌心中，愣住了。

　　刀剑的手并没有铁一样冰冷的质感，恰恰相反，是温暖柔软的。

　　“忘掉……吗？”珠里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倒是不难办到，用幻术，或者写轮眼就可以办到……”

　　“是吧。”三日月说着，语气里透着几分了解，“之所以会犹豫，必然是因为那个孩子对于你来说是特殊的。”

　　珠里沉默了。

　　如果真的利用幻术把泉奈的存在遗忘掉的话……

　　好像有些过分了。

　　毕竟那家伙，前两天还缠着要娶自己。喝醉了酒，还像是个孩子似的抱着自己不肯松手。忽然把彼此都彻底忘掉的话，不会觉得生活里缺了什么吗？

　　她有些犹豫。

　　踌躇了半天后，她做出一个决定——至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泉奈。

　　再怎么说，泉奈也拥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虽然会发生“xing别转换”和“jiāo换身体”都是因为神明的错误，她还是觉得有些愧疚。

　　***

　　变成女孩的泉奈，一如从前那几次一般，偷偷溜出了木叶，假装执行任务去了。

　　珠里追上她时，泉奈又在路边的茶棚里歇脚。还是那几张熟悉的长凳，还是那个熟悉的热心老板娘。披着斗篷的泉奈坐在一群农夫之间，显得出挑又醒目。

　　“泉奈。”珠里坐在了泉奈的身旁，轻轻俯到了她耳旁，“我找到解除‘jiāo换身体’诅咒的办法了。只要我们彻底忘掉彼此的话，就可以……”

　　“嗯？”啪嚓一声，泉奈手里的茶杯被生生捏碎了。

　　老板娘见状，惊呼着过来换茶杯。“没伤着手吧？小姐。这么漂亮的手，可不能落下伤疤啊……”老板娘絮絮叨叨地说。

　　“泉奈你听我说……”男xing的珠里蹙了眉，还想对泉奈解释什么。

　　谁知，她面前的美人儿泉奈竟然秀眉一蹙，进入了演技模式。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抽抽噎噎地说道：“宗吏，你，你竟然要我们忘了彼此？你怎么可以这样……因为、因为扉间那个家伙吗？你真是……太过分了……”

　　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