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犀利而直白，与张良问天明少羽的“志在何方”的问题有异曲同工之妙，张良瞬间有一种被戳了痛脚的感觉。

　　“如果只是为了反秦，那你也不过如此。”嬴花团轻笑一声，道：“我没有必要执着于你，你不配。你和韩非，差远了。”

　　张良微微一愣，随后生出了一股怒气。

　　你懂什么？

　　但他没有发声质问，只是冷漠地看着她：

　　“你也只是公主而已。”

　　“但我有这个资本去做我想做的事qíng，你可以吗？”嬴花团歪着头道：“我除了是公主，同时也是有爵位与护卫队的，子房。”

　　“……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公子扶苏吧。”张良沉默一阵子，更像是要说服自己，道：“我有我的盟友。”

　　“我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嬴花团反问道。“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子房你还有墨家都在求什么。若真是想要天下太平，又何必将新生的大秦推倒重来呢？若是想要复国，你们没有王位继承人，有什么资格复国？”

　　她微微挑眉，忽然有些生气，扶着桌子探身过去，一把扯住张良的衣襟，大声道：“没有了秦国去统一天下，也会有楚国、会有齐国，甚至是韩国，这又有什么不同！与其在那里说什么君子大义、忠君爱国的废话，不如考虑如何让百姓吃饱穿暖！”

　　“从咸阳学馆到现在的少良造，我只想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让已经享受了没有各国纷争的平安生活的百姓过得更好，也让我所珍视的人平安幸福。无论这个国家叫‘秦’还是‘楚’，亦或是‘韩’。”

　　张良微微一愣，在她眼中发现了令人战栗的光芒，让他也不由心中一跳。

　　“也许我来说这种话有些过分的，但是，我的目标很明确吧？而你，子房，既然你下定决心要反秦，那你效忠的，到底是韩国还是天下？”嬴花团站起来，理了理领口。“我期待你的回答。”

　　张良目送着她离去，这才重新坐回桌边，摩挲着茶杯，眼中氤氲着薄薄的雾气。

　　他效忠的是什么？

　　嬴花团喜欢夜晚的桑海，虽然白日的桑海格外温暖，但夜晚的桑海更加美丽——月光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更添几分温柔。

　　虽然现在已经宵禁了_（：з」∠）_

　　不过看看小圣贤庄的夜景也很不错，毕竟少羽说过“贵族懂得奢侈，儒家懂得享受”，这样的景色，确实是怎样都看不腻的。

　　不过遇到张良却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了。

　　估计张良是因为被她这种傻瓜说教了一通，才气得睡不着。

　　正所谓擒敌要“一招制胜”，嬴花团“攻略”张良自然也要抓紧这一点。

　　不过bī得太紧反而容易惹人不快，所以她决定还是不要刺激张良了，只是对他微微颔首，站在桥上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张良看她一副淡然的样子，穿着便装，头发披在身后，倒是不像是白天那副愤慨的表qíng。就像是他们从未谈论起那件事qíng一样。

　　他忽地想起了嬴花团白天所说的“试一试”，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的话，是认真的吗？”

　　嬴花团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随后笑着说道：“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张良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随后攥了攥袖口，道：“公主——”

　　嬴花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盈盈地念道：“月明星稀，良辰美景，子房不要辜负啊。”

　　张良眨眨眼，心跳忽然有些快，从她明亮的眸子移开视线，看着夜风拂过她的衣摆，心qíng似乎才平复了一些。

　　嬴花团倚着桥上的扶手，合上眼没有说话。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嬴花团忽然睁开眼睛，望向远方，开口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chuī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张良没有说话，就这样听着她的声音回dàng在夜风中，一句一句，渐渐消散，却又不知落在了哪个角落。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嬴花团睁开眼，侧着脸看向他。

　　张良微微一愣，忽地从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而不能言说的感qíng。是一种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这样多种感受混合在一起的感qíng。

　　张家三代为相，他也一直以此目标，做一个贤臣，可七雄争霸，他有心改变天下，却也无力付诸现实，只能目睹国家破灭，挚友离世。

　　他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目标，直到发现一直反抗秦国的墨家，他才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继续前进的目标——毁国灭家之仇，不得不报。

　　可推翻秦国之后呢？张良从未考虑过这一点。确如嬴花团所说，他手中并没有复兴韩国的资本与能力。

　　那——跟着眼前的这个人如何？

　　张良被自己的想法一惊，在心底苦笑一声。

　　嬴花团的话，还真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花团怒怼子房哈哈哈哈哈，秦时第一嘴pào惨遭diss，开心w

　　秦五完结我好开心啊，我也要加快速度完结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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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这不是你写的吧？”张良试着用一种更显轻松的语气开口道。

　　嬴花团点点头，道：“这是我很敬佩的人写的，他是我很憧憬的人。此时此刻，我与写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他的心qíng是一样的。”

　　张良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嬴花团笑眯眯地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别想这么多，难得这么好的月色，不如放松一下。你有酒吗？”

　　张良微微一愣，莞尔道：“三年前你来桑海，不记得了吗？再说，你的伤还没有好吧？”

　　嬴花团撇撇嘴，道：“此时此夜，岂有不饮一杯之理？再说了，我现在酒量可好了，不信我们比比？酒在哪里？”说完，她便迫不及待地向前走。

　　张良望着她挺直了的背影，道：“你是真的要去做那件事qíng吗？”

　　嬴花团脚步一顿，道：“当然。为了我自己。”

　　比起墨家所谓的大公无私，反倒是这种一己之私更令人信任。

　　张良苦笑一声，道：“你还真是坦诚。”

　　“……也为了大秦，还有我阿翁。”嬴花团轻声道：“我知道阿翁很爱我，但是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qíng，所以我绝对不会手软，我要让阿翁看到，作为这世间第一个帝王的女儿应有的样子。我要让他看看，看看我治下的盛世江山，这一切，我可以做到。”

　　张良有些讶然，心中的目标忽然明了起来，随后他又忍不住轻笑一声，道：“谢谢你。你这个人还是有点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