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小白脸。”无礼的少年旁若无人地说。

　　他彬彬有礼地微笑，心里算着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杀人了。

　　“帅哥，你的杀气都快溢出来了。看来我不大受欢迎呀。”少年咧开嘴，又对她说，“说起来，你的格雷姆‘又’‘坏了’是吧？我发明了一种新的，性能比制式的好，下次也给你做一个。”

　　她不置可否，他很想替她拒绝。

　　“好啦，我约了人，以后再聊。”少年挥挥手。

　　她没有挽留，只是在少年转过身之后朗声道：“我有名字了。以后叫我辛西娅吧。”

　　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容在阳光中温暖又明媚。

　　“知道了，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是黑色教团的人吧？”他问。

　　“嗯。”

　　“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他忍不住看向涅亚离开的方向。虽然两头截然相反，但两人同时被各自那方的人找上，真的只是巧合吗？

　　“可能是探索部队告诉他的。我这样的长相很醒目，只要留心就能找到。教团可能也注意到你了。”

　　他毫不在乎地耸耸肩：“没关系，反正我这一代和教团也打不起来。”

　　餐厅的侍者为他们叫来了马车，坐上车之后，他发现她的神色有些怪异。

　　“怎么了？马利安说了什么？”

　　她沉默片刻，颓然道：“教团发现我的族人了。”她捂住脸，“他们也会让他成为驱魔师的。”

　　他伸出双手，将她抱到膝上。她并不瘦弱，此时却在他怀中蜷成一团。这世界的一切苛待都没能将她击垮，一个未曾相识的人可能遭遇不幸的揣测却令她如此软弱。

　　[我无法填补你心中的孤寂吗？]

　　他拍着她的背，轻柔地吻着她的额角，徐徐安抚。

　　“教团已经找到他了吗？”

　　她摇摇头。

　　他轻松地笑道：“那我们的起点是一样的。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落在教团之后。”

　　现在也只能相信涅亚了。

　　Part.12

　　涅亚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两天后，一个恶魔遮遮掩掩地跑到他面前，告诉他恶魔们在土耳其发现了白发红眼的人。

　　恶魔询问他有什么指令，他让它告诉那一带的所有恶魔全部转移走，随便去哪，总之一只都不准留下，接着在她发现之前赶走了这只恶魔。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只出现在眼前的恶魔，这是她身为恶魔屠戮者的坚持，似乎也被她当作自身存在的意义，未曾退让过。

　　好在这样简单的原则他还能应付。

　　他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土耳其？”她愣了一下，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土耳其的什么地方？确切位置在哪里？”

　　他从行李中翻出地图，那上面已经有不少代表涉足过的标记。

　　“土耳其，博得鲁姆……”从地图上他们的所在地向下划过，手指点在爱琴海的最南端，“博得鲁姆，希罗多德的故乡。”他直起腰，“我喜欢这个地方，或许我们可以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她根本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他的行李，他看到她正努力把他的衬衫和外套卷成尽可能小的团状物。

　　他立刻上前阻止她：“放过这两件可怜的衣服吧，你再卷下去它们就不能穿了。”

　　“教团可能也知道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她坐在箱子边抱怨道，“你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这些都是维持一个绅士应有的体面所必须的东西。反倒是你，天天穿这样的衣服也太说不过去了，黑色教团就没有正常的审美吗？安顿下来之后给你定做几件漂亮的裙子吧，再做个发型……不发型还是算了。”他就喜欢她这头月光一样的顺直长发。

　　她敷衍地点头，肯定什么都没听进去。

　　一个人若是长期出门在外，行李绝称不上轻便，何况他还是一个相当注重仪表的人，因此他的行李箱多达三个，和她的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形成鲜明对比。但最后她还是扔掉了所有一个箱子装不下的东西，不顾他的抗议，拉着他跃上别人家的房顶，向着城外飞奔而去。

　　一路上都有人抬头看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后来甚至连警察都骑着马追了上来，吹着哨子大声要求他们回到平地上。

　　他压低帽檐，努力遮住脸。但凡被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看见，这件事隔天就会成为交际圈里的笑话广为流传，他结交的可不都是些良善之辈。另一方面，不说其他诺亚知道后会不会排着队来嘲笑他，他那脾气暴躁的固执生父说不定会在深夜举着手杖出现在他床头。

　　好在他们很快离开了人流密集的区域。她的能力不仅除魔效率极高，连赶路时都十分好用。第一次迎着橘色的朝阳与她一起跃下山崖、乘风飞过密林与山谷时，他觉得这就是罗曼蒂克的最高境界，只要想象力够丰富，她的能力就是艺术，七千年前这个世界给了她的民族最美好的礼物。

　　但整整两天都以这种方式前行，他深刻地怀念起马车来。如果可以，他真想向千年公借用一下方舟，或者给罗德两颗糖，哄她制造一扇直达博得鲁姆的“门”。

　　第三天清晨，他们终于看到了蔚蓝的海岸线，爱琴海悦耳的涛声一阵一阵随风传来。

　　这片海域因为神话里一个悲伤的故事而得名，但现实中它却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之一。他曾想找一个寂静又美丽的小岛，和她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如果时光能一直这样平和，这“一段时间”变成“余生”也没有关系。

　　博得鲁姆位于爱琴海南部，与地中海交界之处，是一个充满希腊风情的土耳其小镇。

　　岸边的棕榈树在风中舒展枝叶，踏上雨后湿润的码头，她片刻不停，快步向岛内走去。他提着行李箱，在她打算随便抓一个路人询问时叫住她，手指灵巧地将那头醒目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之后拉起衣服上的兜帽，让宽大的衣料盖住她的头脸。

　　“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如果不想被教团发现，从现在起都尽量戴着帽子，别露出来。”

　　Part.13

　　博得鲁姆不大不小，除了诞生过一个历史之父、埋着一座古代帝王的陵墓外，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虽然奥斯曼帝国与俄罗斯帝国打得正热闹，这里却不受发生在遥远欧亚大陆之上的战争影响，连风中都是岁月安好的味道。【注】

　　他们沿着海岸线来到一栋雪白的民居前，门前的花圃里开满了艳丽的玫瑰，长势极旺，细长的枝蔓越出花圃，一直爬到墙根，大有继续向上攀缘的趋势。

　　她却没有注意到这生机勃勃的景象，站在门前犹豫着。

　　他走上前，替她敲响了那扇木门。她惊慌地抬头，似乎还没做完心理准备。

　　这就是所谓的“近情情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