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本不愿意收下，可听到对方那句“我不放心”便觉心口一软，“好，我收下。等从五台山回来，再给你。”

　　康熙想起不知自己在哪看到过，说是这天蚕丝制成的宝衣原本有两件，一件让鳌拜得了去，另一件不知所踪了。现在看来，得加紧派人找了来。

　　“你这次去五台山可得事事当心，朕过几日便会来。”说着康熙叹了口气。“朕知你是福将，也知你本事，如若不然也不会先行派你前去。”

　　“皇上器重奴才，是奴才的福分。小桂子愿意给小玄子办事，只是又得好几日不能见到你，奴才心中觉得舍不得，忽然有些不痛快。”韦小宝这话说得自然，康熙听了却大为震动。他压制住自己胸口翻腾的情感，缓缓抬手拍了一下韦小宝脑袋，轻抚了几下柔声道：“只是几日光景，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以后时时都跟着我，朕也不愿和你分离。”

　　韦小宝转过脑袋，冲着康熙展颜，道：“好。”

　　二十七

　　韦小宝摸了摸身上穿着的黄马褂，虽没了宝衣护身却莫名的觉得安心。他挽着袖子嗅了嗅味道，淡淡的龙涎香萦绕鼻尖让人心悸不已。

　　韦小宝按捺住忽然加速的心跳，他微微皱眉总觉得自己近来不太对劲，不管什么事只要与小玄子有关，自己就会变得和平时不大一样。

　　小玄子是特别的。不管是因为对方身为皇帝的身份，还是因为那人是自己少时唯一的玩伴，他是韦小宝最要好的朋友。没有兄弟姐妹不曾体会过多少亲情的自己，曾把对方当成哥哥舍命相救。

　　幼时的伙伴，随着年纪渐长，关系总会慢慢淡去，何况是君臣。这么多年，小玄子帝王威严日深，他们之间本应和大多数必然的历史进程一样，君臣之间不容僭越。

　　而韦小宝的确是曾感受到帝王权利下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以为他们两人在渐渐远离，但每次回头却都发现小玄子仍旧在自己身边，只要一伸手就能碰触到对方。他们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疏远，反而变得更加的亲近，甚至让韦小宝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他们应该可以更加的亲密。

　　韦小宝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想，倒头翻身盖上被子就呼呼大睡起来。

　　劳累了一天，很快韦小宝就睡着了。半夜他爬起身放了半壶水，后半夜就开始做梦。

　　他梦见自己给小玄子脱衣服，他要把宝衣给皇上穿上。皇上与他笑语晏晏，温柔地说着话并要他也把衣服脱了，还要给他亲手穿上御赐的黄马褂。

　　梦中的韦小宝莫名的羞涩，他红着脸把上衣都脱了。偷偷瞧着皇上同样没穿衣服的上半身，觉得比自个儿的小身板强劲多了。

　　皇上温柔不已，给他披上了黄马褂，紧接着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韦小宝没有躲开，依着内心的渴望他顺从贴近对方。小玄子的脸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亲上去……忽然，屋子的大门轰然打开，风逸飞领头，带着众多天地会和沐王府的人闯了进来！

　　风逸飞指着他们两人叫嚣着，哈哈大笑一声后，让开身子，让身后站着的陈近南走了出来。“韦小宝就是皇帝的男宠，和他做妓/女的娘一样，就是个给人骑的龟儿子。哈哈哈哈，这样的人陈总舵主居然还让他做青木堂香主，你们一群人都瞎了狗眼！”

　　“小宝！”陈近南质问他，为何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为什么要背叛天地会，背叛反清复明的兄弟们！

　　“小宝！”“小宝！”惨死的女师父和陶姑姑也忽然间跳了出来，“小宝！为什么不给我报仇！小宝你要杀了狗皇帝，恢复我大明江山！”

　　“相公！”老婆们也都涌了过来，她们抱着儿女，一个个叱问着：“相公，你怎么对得起我们，怎么对得起我们！我们要杀了皇帝，杀狗皇帝，杀了狗皇帝！”

　　“不，不能！”韦小宝张开双臂，努力把那些蜂拥而来的人拦在身前，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害小玄子。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杀皇上！小玄子是好皇帝！他是个好皇帝！”韦小宝叫嚷着，却没有人在听他说话。

　　慢慢的眼前的人群变得模糊，等韦小宝再次回神，他发现自己抓着一把匕首，把刀子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双儿在不远处对他大喊：“杀了他！杀了狗皇帝！我要给我庄家数十条性命报仇！”

　　“不不！”韦小宝回头就看到了皇上一脸震惊的面容。“不是的，不是的！”韦小宝扔掉匕首摇头解释，“不是的！小玄子，我绝对不会害你。”他是要救人，救……韦小宝脑子一片混乱，实在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把匕首对准小玄子，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啊！”韦小宝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叫。

　　不知过了多久他喘着粗气，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韦小宝捡起地上的匕首，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狠狠插入！迷雾散去，匕首的另一端插在了皇上的背上。

　　艳丽的鲜红顺着匕首染红了韦小宝的双手。身前的人又一次倒了下来。曾经发誓要拼命保护的人，一次一次被自己伤害。

　　“小桂子，你到死都不愿意归顺朕，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一个恍惚韦小宝发现自己身处牢房之中。眼前的皇上变得熟悉又陌生。

　　“不是的！皇上，小玄子，小桂子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你，一直以来都想留在你身边。只是怕，怕不能长久。怕自己无能为力，怕被人所迫。”

　　“小玄子，对不起，对不起。”

　　“小玄子，对不起！”

　　“朕不需要对不起！朕只要你！”韦小宝呆若木鸡，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你怕被人所迫，是什么人会逼迫你？天地会？风逸飞那些反贼！因为那些人，你就想要离开朕！那些人能逼迫你离开，难道朕就不能逼你留下来！朕要你留下，永远都留在朕的身边，小桂子，你可愿意？”

　　“我愿意，小桂子愿意留在小玄子身边。小桂子从没有真正想过要离开的！”

　　“永远留下来吗？”皇上靠近，微微倾身，然后便把他整个人压在了干草地上。“小玄子！”韦小宝惊呼。

　　“朕要你，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不会在离开小玄子。”皇上眼睛泛红，又狠又悲，那眼神直刺韦小宝心脏，便觉自己扎心的疼。

　　“我愿意，愿意，一百一千个愿意，小桂子愿意留在皇上身边，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皇上轻声问道。

　　“嗯，什么都愿意。”韦小宝的声音消失在相触的双唇之间。天牢的红烛跳跃着，斑驳的石墙上照映出相互交融的身影，难分彼此。

　　灯火渐暗，光影模糊。

　　韦小宝轻哼了一声，瞬间便醒了。

　　他睁开双目，微弱的光线让他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