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又住哪里？”

“……我……”穆玄英终究没有将话接下去。

莫雨微微偏过头去，复杂的目光仍旧落在眼前的爱人身上，他眉头紧拧在一处，神色阴沉。

无需多说，他也能将事情猜到个七七八八。穆玄英口中的外公，并不是他母亲的爸爸，而是舅娘家的，和穆玄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老人家在镜湖镇呆了快八十年，平时鲜少进城，现在年纪大了，突然想来城里头看看。可家里农活多，又不能没个人，只得舅娘一个人陪着自家老父亲过来。而在城里唯一的亲戚也就是穆玄英这个早无双亲的侄子。到时候他们来家属院和穆玄英住在一起，恐怕穆玄英只得将两间卧室都让出来，自己睡沙发。

穆玄英由他们抚养了十年，尽管在有些事情上他们做得不厚道，对穆玄英有亏欠，可恩情始终在的，穆玄英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他的傻毛毛心地善良，即使自己受了委屈，也一样善待他的亲人。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莫雨才无可奈何。

叹了一口气，他问道“住多久？”

穆玄英摇头，道：“没说。”

“呵……”莫雨冷笑，“他们住十天半个月的倒没关系，要是住个大半年，你就让我一直不回家？”

“不……不可能吧。”

“他们今年来玩，明年来玩，后年来玩，是不是年年都来住咱们家，你就年年让我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就这一次好吗，莫雨哥哥。”穆玄英见莫雨真的动了气，很焦急。

莫雨道：“给他们订酒店吧？”

穆玄英很为难，道：“……他们家不富裕，老人家节约惯了，要是一直住酒店……”

“住宿费我们来付。”

莫雨刻意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这样的体贴，穆玄英心生阵阵感动，可也更令他不知如何是好。

“这不是钱的问题，莫雨哥哥。不管这份钱由谁出，要是安排他们住在酒店，兴许外公就不肯来了。”

“那你跟我出去住。”

“倒也不是不行。”穆玄英无奈地说道。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住哪里都无所谓，可那样一来，结果都是一样的。大舅要是知道他做这样的牺牲，准不许家人上来添麻烦。

“行是吧？知道什么叫鸠占鹊巢吗？”莫雨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那你那个在新西兰的表哥是怎么回事？啊？”

穆玄英被捏住了痛处，抿着唇，不说话了。

“你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们，房子租人了，住不下。他们要来玩，你要陪，要怎样都没关系，但家里没那么多空房，只能给他们另外安排住处。”

穆玄英仍旧不说话。为了照顾大舅的情绪，他一直没告诉他房子给他租了一半出去，自然也不会告诉他，房租的用途是什么。

见穆玄英沉默地坐在那里，莫雨更加不快，突然站了起来指着穆玄英，语气严厉地说道：“穆玄英，你到底有没有和我在一起的自觉啊！啊？你到底要和谁过日子，你想不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穆玄英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双眸，满眼都是委屈。

“你明白、你明白你还赶我出去，啊？！”莫雨想，到底现在是谁更委屈啊？！

“我没有赶你，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嘛！你……再让我想想办法。”

“行。你自己好好想。想通了跟我说。那时候还是要我搬出去，我就搬。”说完，莫雨起身回了卧室。

穆玄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纠结、难过极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两人并没有再因为此事而再次发生争执，可穆玄英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他害怕惹得莫雨不愉快。莫雨也不问，因为他的态度不会改变，而他要穆玄英自己摆明态度。两人就这样逃避着，虽然并没有冷战，却也多少影响了他们之间亲昵的关系。

一日午后，阴沉了半日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这已经进入了十一月的中旬，即便在这个温暖、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气候也是随着一场又一场秋雨，逐步衍变到深秋时节。

望着窗外突如其来的雨，莫雨抬手看了下表，穆玄英快放学了。于是关了电脑，准备提前下班，去HQ师范大学接人。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进门来的是这间IT公司的老总，亦是莫雨的同学。

莫雨问道：“什么事吗？快说，我要先走了。”

对方笑道：“去接你的小朋友啊？”

“知道就别废话。”

“是这么个事儿，下周行业有个会，召开地点在邻市的玉虚山风景度假村。嘿嘿，你有时间去吗？”

莫雨冷笑一声，比出食指摇啊摇，“没空。”

“别这样啊，你也知道，这种会，说是开一个星期，实际上会议时间顶多就三天，剩下四五天安排旅游。你这段时间一直加班挺累的，就当公司出个钱让你放松一下。”

“你怎么不去？”

“我要跟进经济技术研究院的项目，你觉得我走得成吗？那要不我跟你换？”

莫雨想了想，没急着答应，眼看时间快到了，说道：“我想想，明天跟你说。”

“行！快走吧，看你急得！”

……

穆玄英站在Halo门口，正犯愁要不要冒雨狂奔去公交车站，就见莫雨的车在对面马路上停了下来。

笑意盈盈洋溢，一扫这几日的阴霾情绪，穆玄英开心地跳上车，甜甜地喊道一声：“莫雨哥哥。”

莫雨差一点就要心软了！

“你特意过来的？”

“嗯。”

“嘿嘿！CHU~”穆玄英凑过去在莫雨脸庞亲了一口。可见莫雨来接他的举动令他兴奋不已。

似乎，对方给予的一丁点儿温暖就令他忘记了还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

只是，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天晚上，莫雨下厨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穆玄英赞不绝口。两人将菜都摆到客厅的茶几上，这样就能够边吃边看时下最火热的美剧。一时间，气氛还挺不错。

穆玄英的手机响了。

莫雨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递给他，一同凝固的，还有方才其乐融融的气氛。

穆玄英的心跟着一跳，他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大舅”。

莫雨默默地等着他听完电话。

莫雨没有说话，他在等穆玄英说。

穆玄英叹了一口气，嗫喏道：“我不知道。莫雨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是你该决定怎么办。”

“……”

见他半天不说话，莫雨终于点了点，像似做了一个决定。他说道：“我不逼你，毛毛。你下周就可以去接他们过来住。我正好要到邻市出趟差，要走七八天……至于那之后，你还有时间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