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睁开，又给合上……

　　明明就是眼皮一动就能睁开的事，上帝却像是在做什么超常的体力运动一样，需要有人在旁边喊一二三加油那种，可把他给艰难死了。

　　于是，路西法就一直静静地看着，就看这人上下两个眼皮，足足睁了十秒才彻底睁开。

　　然后，浅金色的眼瞳里映出额前生出的花枝，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在瞳孔里形成风暴一样的惊愕。

　　下一秒，这个人突然坐起来，险些把路西法给掀翻过去。

　　“为何吾的床上长了藤枝？吾是不是又睡了几百年！路西！创世之书？”

　　这惊慌失措的模样，路西法确认自己清清楚楚在他眼里看见了无数问号，比如：邪气好了吗？阿玛拉封印了吗？我的世界还在不在了？是不是没有了！我的路西呢？我的创世之书去了哪里？

　　路西法突然就很想逗逗自家一脸懵的圣神。

　　他坐在上帝身后，抬手就轻轻得捏在了他的下颌，往自己这边偏过头来。

　　“您可算是醒了，您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刚睡醒的上帝显然还未有反应过来，抿抿嘴唇，又呆滞地咂摸了两下嘴唇，一双浅金色的眼，迷迷蒙蒙得朝他看过来。

　　“多……久？”仔细听听，还有一点点的发颤。

　　路西法心里偷笑：这是吓死了吗？

　　他故作深沉地深吸一口气，严肃郑重地看向上帝：“都过去三百多年了，您这一觉睡的可够久的。现在整个世界，就剩这一片净土了……其他地方，都被阿玛拉占领了，我和米迦勒废了好大力气，才守住您……”

　　路西法发誓，他绝对看见了上帝骤然放大的瞳孔。

　　“三……三百多年！”上帝猛地缩了缩放在床上的两条腿，连音量都没控制住。

　　路西法强忍住心里的憋笑，正想着再怎么忽悠他几句，突然一本棕青的古书对着他肩膀一拍，就插到了两人之间。

　　金色书页翻开，以圣光凝成的金色羽毛笔刷刷刷地就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今日，弥赛亚诞生纪年，31年！

　　然后，几乎把书页怼到上帝面前，刷刷又补上一句：七丘城降雨后第二日！

　　眼看这上帝的表情从错愕到羞恼，路西法终于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两只胳膊抱上他的肩膀，脑袋就抵在了他胸口。

　　“您，哈哈哈，怎么这么傻啊……五千多年前，刚睡醒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个表情？”

　　那时候的圣神，也不知当时平复了多久，才能保持那副淡然的样子，对他说那一句“有没有想吾”。

　　想到那个画面，路西法就止不住地想笑，声音带着笑声的频率，顺着两人想贴的地方，传进上帝的胸口。

　　上帝一巴掌就把他给推了出去，转身收拾好表情，又是那个清冷冷的圣神。

　　路西法看看创世之书，纸页上写出的文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看不出，他还有自己的意识啊？”

　　这一摸不要紧，顺着书页往上，就看见了另一句话：明天就从天堂出去吗？我觉得您这个决定……

　　剩下的半句话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书页就被啪一声合上。

　　这速度太快，甚至连用来写字的羽毛笔都“咯吱”一声发出断裂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还隐约听见一声难受的“叽”。

　　再一晃神，棕青的古书已经被上帝完整握在手上，迎面看过去，就撞上他家圣神清冷淡漠的脸。

　　路西法舔舔下唇，抬手还想戳戳上帝手里的创世之书，被上帝手上一抬，落了个空。

　　“圣神……我觉得祂好像有点疼。”路西法说。

　　上帝：“没有，吾不觉得。”

　　路西法：……

　　所以，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听起来，有点儿异常啊。

　　还想再纠缠一番，银发的神祇已经转身推门，手里的创世之书也被收回了虚空里。

　　“走了路西，随吾去七丘城内的圣堂。”他说。

　　路西法咂摸了几下嘴唇，眼珠又转过几转，懒懒地应了。

　　*

　　两人一同涉水，出了台伯河的结界。

　　一道河流，将这里分成两个世界。

　　正是盛冬时节，前些日子上帝压住罗马的寒气，将温度提升了好几度，这才降了七天大雨。大雨停歇之后，整个罗马半岛也跟着降温。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路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都是前几天未能及时消退的圣泉水，阳光照在上面，能隐约看见一层圣光。

　　“以诺将圣泉水冻在了土地表面，先前降下的圣泉水，已经进到土地，若是阿玛拉藏在地底下，可以将她逼走。土地又被冻住，圣光之力可时时驱散城内的邪气，以诺的这种做法很好。”上帝认真地说。

　　明显的夸奖。

　　然后，幽幽地瞥了路西法一眼，不无怨念地说：“你就只会给吾惹事。”

　　路西法：……

　　心里一哽，怎么就又怪到他头上了？

　　虽然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任姓吧，现在也确实没能帮上忙。

　　还被阿玛拉那个恶毒的女人干扰，一天天的只想抱他的圣神。

　　……

　　如此算起里，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一无是处……

　　内心为自己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弱。

　　顿时，变成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狼犬。

　　闷闷地走在上帝身后。

　　*

　　上帝走在路西法前面，听见路西法突然没了声音，再转头，看见小崽子默默地跟着，嘴巴撅的，几乎能挂上个油灯。

　　脚下的步子缓缓停下，他牵牵小崽崽的衣袖，就弯起了眉眼。

　　“难过了啊？吾只是随口开的玩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