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的眼中划过一丝微光，而后立刻被刻意的平淡掩盖。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只是对古典文学略有了解，喜欢茶与古董这些旧物罢了。”

　　“但是旧事物终将衰亡，才能换来新事物的诞生。”

　　“像我这样固守的人，大抵会随着那些旧事物而消亡吧。”

　　青年背对着老者，闭上眼，嘴角尽力露出一抹笑容：“先生，虽然我并没有改变想法，但还是谢谢您的安慰。”

　　“老夫也就只有年纪大带来的优势，比你们多一点阅历罢了。”

　　“不过，还是很期待你未来有趣的作品呢。”

　　芥川龙之介骤然睁开眼，一直平淡无波的眼底终于显露出几分惊异，他猛地转头，哪里有什么老人，不过是空荡荡的街道，笔直的行道树上挂着橘黄色的灯笼随风轻摇，冷风吹落细叶掉落在青年的发间，一只猫咪蹲坐在路灯上双目炯炯有神。

　　他站在原地发愣，灯笼的侧面映出青年面容，有些摇晃的光影落于青年的眼底，显出一种模糊而久远的距离感。

　　“幻觉吗……”有些迟疑的话语呢喃出口，青年独自一人站在街道中央，被风吹起的下摆像是鸟儿振翅般翻飞，他一个人站在柏油马路上，冷风毫不留情地灌入领口。

　　“幻觉……”芥川伸手揪紧了领口，他闭上眼，轻盈而近乎透明的水滴从眼角渗出，又迅速被风携走，苦涩在口中蔓延，甚至忍不住低喃出声。

　　“夏目老师……是您来找我了吗……”他半跪在地上，唇边扬起的弧度像是在笑，目光却是无限接近于笑的悲伤。

　　滴答，滴答，地面出现了深色的痕迹。

　　轰隆一声，雷声大作。即便是夜色也比刚刚更显得浓重的灰暗。就在几秒间风迅速地变得狂暴起来，树叶被狂风肆虐地哗啦啦作响，像是翻滚的浪花般摇摆。

　　黑沉沉的云压迫大地，潮湿而冷寂的空气无意间把视野拉的极远，青年的发间很快的聚集起了水珠，身上的衣服也瞬间被淋了个透彻。

　　耳边除了树叶彼此摩擦的簌簌声和雷鸣轰隆声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就像是被失聪一般，只余下天地之间。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像极了某种液体从眼中冲出留下的痕迹。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额前，青年却像是什么也未感觉到般，脸上是一种被压抑到极点的冷漠与无动于衷。

　　芥川注视着被雨水连绵成雾般的前方，目光一瞬间穿越到极为遥远的时空，他缓慢地抬起手，张开五指，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放弃什么般，定格于这个姿势。

　　“真美……”

　　飘渺的感叹从唇间飘出，融于那仿佛要摧毁一切的雷鸣。芥川倏然笑了，眉间一直郁积着的沉郁像是被雨水冲散了一般瞬间隐没，他站起身来，站在雨幕之中。

　　不远处，熟悉的老人的身影再度浮现，雨水穿透了那个身影，他站在天与地的交接处，芥川注视着那道身影，烟灰色的眼瞳中浮现一种极为浅淡的温柔的神色。

　　口袋中急促的铃声响起，跳动的手机持续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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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18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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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为热情所驱使，不可思议地会表现出少女般的面孔

　　樋口一叶开着车赶来时，由于汽车与地面的水剧烈碰撞而溅起的高高水花而模糊了前面的挡风玻璃。她却无心理会，只是紧紧地注视着不远处站在街中间的黑色身影。

　　猛烈的急刹车堪堪停下，即便是绑着安全带，樋口一叶依旧差点把脑袋撞在方向盘上。她却顾不得安抚一下内心瞬间的慌张，而是拿了座位旁的雨伞就推开门匆匆跑下去了。

　　高跟鞋与雨水撞击产生好听的啪嗒啪嗒的声音，被踩碎的水珠跃起又掉落。穿着标准黑西装白衬衫的女人头上盘着的发髻在跑动中松开了，灿若阳光的金发松松垮垮地落在肩上，又被雨水迅速地打湿。

　　“芥川前辈！芥川前辈！”

　　她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站在雨中沉默的青年，对方转过身来了，眼中是无边无际的黑夜。她的心里咯噔一声，脚步迈得更大了，手臂用力抬起挥舞着。

　　“芥川前辈！！！啊！”眼看就要来到青年面前了，没有仔细看脚底下的路高跟鞋根踩中了一颗滑溜溜的石子，又由于奔跑时的惯性而像滑冰似得向前溜去，樋口一叶惊叫了一声，整个人无法抗拒的向前倒下。

　　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担忧自己被泥水弄脏，而是懊恼，又让芥川前辈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了。

　　预想中的与大地拥抱的疼痛并未到来，她的手臂被轻轻扶住了。

　　樋口一叶禁不住抬起头来，她看见了一双宛若剔透的水晶制成的烟灰色眼眸，因为有雨水的遮挡而显得雾蒙蒙的。

　　“没事吧？”

　　她听见青年在向她询问，这简直是从未有过的奇迹，对她而言。以前对方只会毫不留情地呵斥她，这种平淡的仅仅限于礼貌般的话语对她而言却无异于最上等的嘉奖。

　　樋口一叶的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芥川龙之介还以为她被吓到了，正想要如何安慰时，低着头的女人立刻把头抬起来了，双眼睁得大大的，用一种激动般的眼神注视着青年。

　　芥川被对方看得有些不自在，看见对方站稳后想要往后退去，谁知对方一把抓住了芥川龙之介的衣袖，大声地喊道。

　　“多谢前辈关心！非常抱歉撞到了前辈！”

　　“啊……”芥川看着这个金发女人迫不及待地表决心，有些尴尬地抬起手示意对方，“我没事……就是……能不能放开我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