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把车停在车库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去蝙蝠洞，他顺着车库的楼梯上了三楼，停在庄园主卧门前，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
　　被子是掀开的，床上一个人也没有。
　　布鲁斯又推开旁边卧室的门，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甚至没有动过的痕迹。
　　男人皱了皱眉。
　　整个庄园都没有开灯，走廊很暗，他转身下了楼梯，又去了二楼的客房，厨房和工作间，里面依旧没有宋墨的人影。
　　就在他打算给阿尔弗雷德打个电话的时候。
　　他走出了二楼走廊的拐角，看到了一束打在大厅天花板上的，圆形的光。
　　光中间是一个黑色蝙蝠的形状，布鲁斯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当初他创造的蝙蝠灯的缩小版雏形。
　　男人顺着那束光往下看，大厅沙发上，七岁大的宋墨穿着睡衣，盖着阿尔弗雷德特意给他买的蝙蝠侠小毛毯，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个打开开关的小蝙蝠灯。
　　睡得正熟。
　　布鲁斯不觉得阿尔弗雷德会眼看着宋墨一个人睡在冰冷的沙发上，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阿尔弗雷德走了以后偷跑下来的。
　　男人下了楼梯，停在宋墨面前，把人连着毯子抱了起来。
　　布鲁斯动作很轻，但宋墨还是被吵醒了。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半睁开眼，在看到那个熟悉的下巴的时候愣了一下：“布鲁斯？”
　　布鲁斯抱着他往楼上走：“以后不要在大厅睡觉。”
　　小孩还没有完全清醒，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我在等你回来。”
　　布鲁斯脚步顿了一下，他以为宋墨是像之前那样害怕一个人睡：“抱歉，我以后早点回来。”
　　“不是。”宋墨抱着怀里比他脑袋还大的蝙蝠灯，这是下午阿尔弗雷德为了给他现场演示一下蝙蝠灯的样子从工具间翻出来的。
　　他摆正了一下蝙蝠灯的位置，眼前的路一下被照亮。
　　宋墨看向布鲁斯，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阿尔弗雷德说你怕黑，我帮你打着手电，这样你就不怕了。”
　　显然，老管家一番苦口婆心的话里，七岁的小孩就算智商再高也只听懂了一句。
　　就是布鲁斯韦恩怕黑。
　　布鲁斯愣了一下。
　　头顶密布的乌云突然无声地落下一道闪电，接着是平地惊雷和倾盆大雨，紧闭的窗户外树枝被吹得不停划在玻璃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唯一开着的窗户外刮进大风，顶起厚重的窗帘，带着雨点和泥土腥气。
　　宋墨下意识往布鲁斯的方向缩了一下，发现男人没有动，他又摆了摆怀里的蝙蝠灯：“不回房间吗？”
　　布鲁斯回过神，看着面前被照亮的楼梯，沉默着收紧了手臂。
　　一直到走上了三楼，男人反应过来：“你为什么不直接开灯？”
　　这样也不用一直在客厅呆着等他回来。
　　宋墨用指甲抠了抠怀里的蝙蝠灯，显然不太想说原因，但半晌后，他还是小声地开口："我够不到开关。"小孩越说越小声，“你们那些椅子都是实木的太重了我搬不动……”
　　布鲁斯忍了忍，忍住了。
　　至少没有笑出声。
　　他单手推开主卧的门，把小孩放到柔软的被子上，转身去拿了一套睡衣：“今天还要我给你讲故事吗？”
　　宋墨：“要！”
　　布鲁斯：“想听哪一本？”
　　宋墨立刻抛弃了他第二心爱的蝙蝠灯，从阿尔弗雷德给他新买的那一大箱子的儿童玩具里翻出了一本黑色封皮，印着蝙蝠图案的故事书，踩上他的大拖鞋跑到布鲁斯面前。
　　“我想听英勇无比的蝙蝠侠的故事!”
　　布鲁斯韦恩：“……”


第106章
　　布鲁斯不知道他是怎么硬着头皮给宋墨读完那本蝙蝠侠故事书的, 他只知道读到后来，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说出类似于“蝙蝠侠用他高大威猛的身躯和无私奉献的精神保护着哥谭市的安全”、“他是哥谭的义警, 他是哥谭的守护神”这种话了。
　　他当晚甚至梦到了这个场景。
　　穿着蝙蝠侠盔甲的男人坐在床头给七岁大的小男孩讲一本由布鲁斯·韦恩艳情史改编成的桃色故事书, 然后在讲到少儿不宜内容的时候他猛然想起坐在旁边的还是个孩子，他只有七岁。
　　然后他就被惊醒了。
　　晨光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 窗外隐约能听见鸟鸣。房间里很暗, 身边的小孩靠在他的手臂上睡得正熟。
　　布鲁斯动作极轻地把手抽出来，套上外套后出了房间。天亮之前赶回韦恩庄园的阿尔弗雷德在做好了早餐以后, 没有在主卧看见布鲁斯的身影，于是第一时间去了蝙蝠洞。
　　布鲁斯坐在蝙蝠洞中央, 面前是那台被拦腰斩断的红白色机甲, 而他正接着上一次的进度修补着里面断裂的线路。
　　“早知道收养一个孩子能让您作息重新变得规律。”阿尔弗雷德把做好的蔬菜汤端到了还在养伤的病号旁边固定用来吃饭的桌子上，“我应该早几年就向莱斯利修女要一份收养名单。”
　　布鲁斯小心地在接好的线路上套上活性金属外壳，不置可否道：“那他到韦恩庄园学会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学会独立。”
　　老管家套上手套，开始日常维护蝙蝠洞里的设施：“所以您教会宋墨独立的过程就是每天晚上陪他一起睡觉然后给他讲故事？”
　　布鲁斯：“他不一样。”
　　阿尔弗雷德看了布鲁斯一眼。
　　布鲁斯脸上是工作状态时惯常的面无表情：“他已经足够独立了。”
　　好吧, 那是事实。老管家挑了挑眉, 收回目光继续他手上的动作。半晌后。
　　“对了少爷, 研究院那边的抗体研究遇到了一点问题。”
　　布鲁斯动作一顿：“什么问题？”
　　阿尔弗雷德补着面前蝙蝠头盔上被蹭掉的防护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布鲁斯：“坏消息。”
　　“那就先说好消息。”老管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研究院发现了返祖毒气里存在一种能通过干扰神经造成记忆系统紊乱的成分, 就是说只要按照正确的思路往下研究，未来制成的抗体里就会拥有让人心智恢复正常的成分, 这样即便宋墨变回十八岁也不会像之前那些受到返祖毒气影响的人一样记忆和智商永久性地停留在了变小以后的年龄。”
　　阿尔弗雷德：“当然他也会记得所有在他变小以后发生的事。”老管家顿了顿, 回想起今天早上刚到韦恩庄园时看到那本被宋墨抱在怀里的蝙蝠侠故事书, “包括您在他面前是怎么吹嘘蝙蝠侠的。”
　　布鲁斯韦恩：“……坏消息呢？”
　　阿尔弗雷德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坏消息是，稻草人在哥谭和在曼哈顿释放的两种返祖毒气不太一样。”老管家从操控台上调出一份用世界语写的报告，“他们怀疑第二次毒气制作过程有外星势力的参与，因为他们在里面发现了不少地球上不存在的物质和成分。”
　　没人会猜不出来所谓的外星势力是谁，布鲁斯放下了手中的导线：“对抗体研究的影响大吗？”
　　阿尔弗雷德：“很大，外星基因链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尤其他们手上没有样本，没人会为了这个跑去天宫星系冒险，这还不包括后续抗体研究需要的时间。萨诺斯让我们给他六个月。”
　　宋墨曾经说过，在奥托的放牧计划里，他有两种方法来保证崩坏能在地球是可以循环持续利用的，一是在天宫星系圈养一批人，然后定期往地球投放新人口，但由于他们能圈养人类的数量极其有限，所以最主要的方法，还是来源于他们的基因退化原液。
　　崩坏能会吸收人体的各种能量自我壮大，而没有被改造过体质的地球人被能坏能侵蚀后不会像天宫星系的人那样得到强化，只会加速衰老，所以奥托从确定放牧计划那一天开始就在着手基因退化原液的研究准备工作，等彻底占领地球以后，只要定期往地球投放这种药剂，让那些衰老的人类重新回到幼年状态，他就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崩坏能。
　　天命对基因退化原液的研究超过五十年，所以毫无疑问，这样的原液作用在返祖毒气里，不知道比稻草人自制的返祖毒气高出多少倍的水平。
　　这也意味着宋墨还要维持现状至少半年。
　　布鲁斯没有说话。
　　阿尔弗雷德很清楚他在想什么，又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明白过。老管家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昨天答应宋墨带他出去逛逛。”
　　布鲁斯不赞同道：“我们不知道天命的下一步计划，现在带他离开韦恩庄园并不安全。”
　　阿尔弗雷德拿出远程遥控装置在操控台的地图上画了个圈：“所以我把范围缩小在了月牙内海，即便出了什么事蝙蝠战机也能立刻赶到。如果我们连他在月牙内海的安全都保障不了，那么他在庄园里同样不安全。”
　　布鲁斯看了阿尔弗雷德划出来的那圈范围一眼，那里最远离韦恩庄园也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然后他听见老管家说。
　　“但是我忽然想起来晚上还要帮您去应付哈德市长的慈善晚宴。”
　　布鲁斯算是明白阿尔弗雷德前面那么长的铺垫是为了什么了，他皱了皱眉：“那样明天哥谭所有报纸头条上都会是有关哥谭首富私生子的新闻。”
　　阿尔弗雷德：“布鲁斯·韦恩的管家带一个孩子去逛卖场一样会有这种新闻。就算您用‘不应该枉顾宋墨的个人意见自作主张’这种理由来说服您自己不在这种特殊时期去收养他，那您也不能一直把他关在韦恩庄园里，这种做法只会让他越来越没有安全感。”
　　老管家说完以后，重新端起那盘布鲁斯看都没看过一眼的蔬菜汤咚一声摆到男人面前：“以及，宋墨才七岁就已经学会怎么吃早餐了，真是令人惊讶不是吗？”
　　“毕竟您三十五岁了都还没学会这件事。”
　　布鲁斯韦恩：“……”
　　就像阿尔弗雷德说的，他们不能真的把宋墨关在韦恩庄园里半年。
　　下午三点整，终于完成了所有线路对接，红白色的机甲也成功进入重新启动的模式以后，布鲁斯按照阿尔弗雷德安排的行程表，打算去叫醒午睡的宋墨，然后在他刚走出蝙蝠洞的电梯，听见大厅里电视机传来的声音。
　　依旧是英勇无比的蝙蝠侠频道，路人们一边拿手机录着视频一边尖叫着高呼他的名字。
　　“batman！batman！”
　　布鲁斯韦恩：“……”
　　早就换好了衣服的宋墨端坐在沙发上的看电视看得聚精会神，一直到布鲁斯停在了他旁边才反应过来，显然老管家提前告知了他下午的行程，小孩眼睛一亮：“我们要出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