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备员愣了一下, 接着抬头。
　　他看到蝙蝠灯上，探出来一张化了浓妆的脸。
　　血红色的嘴唇向上咧着，惨白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变得更加阴冷，头上那顶在平时看起来十分滑稽的绿色假发，在这一刻映在警备员的眼里都变得可怕得要命。
　　在哥谭，没有人会不认识他，而看到他以后所有人的反应都会像警备员一样，瞪大眼睛，瞳孔发散，用足够恐惧的表情大喊一声——
　　“Joker——？！！”
　　趴在蝙蝠灯上的人利落地跳了下来，拍了拍那身镶满了亮片的紫色西装，脚步轻快地走向警备员。
　　“是不是没人跟你们说过打扫卫生的时候要仔细一点，天知道那个蝙蝠灯上积的灰都快把我给埋了，行行好擦擦干净吧，没准我下次还要来呢？”
　　警备员举着枪一步步后退，在退到电梯口，打算转身去按响身后的警报器的时候，一张扑克先他一步插进了报警仪里。
　　仪器闪出蓝色的电光，溅落到扑克身上，扑克立刻腾一声燃烧起来，牌面上那张笑容诡异的joker在火焰中被燃烧殆尽，机器也随之整个报废。
　　接着是他的对讲机，以及他的枪。
　　“我讨厌别人在听我说话的时候表现得这么心不在焉。”
　　最后那张扑克被插到了距离警备员脖子边的铁皮墙上，擦过皮肤，划开一道带血的口子。
　　“把你们仓库的钥匙给我。”艾瑞达咧了咧嘴，“你知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十分钟后，哥谭警局地下仓库的危险品储藏室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等警局里剩下的警察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被炸开的大门，和里面摆在最中心，空空如也的盒子。
　　天眼会哥谭分部三楼顶层，半小时前泥脸开始搞破坏的地方。
　　由于分部是才建成的，无论是人员还是设备都处于调试的状态，今晚正是他们激活整套防卫设备的时候，而泥脸就想知道他们的计划一样，在他们刚刚启动设备的时候入侵，安保系统激活失败，以至于他们不止连一个泥脸都没拦住，还被他从分部一楼打了个通关。
　　场面现在一团乱。
　　天台以戴尔·古恩为首，数十个警戒人员拿着武器把泥脸团团围住，然而变成小孩子的泥脸就像发狂一样，见到人就展开猛烈攻击，并且似乎熟悉了这具身体，威力和灵活性都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极大提升。警戒人员不断负伤，好几个已经倒在地上失血昏迷。
　　那双平时除了土色以外甚至分不清眼白和瞳孔颜色的眼睛里，此刻布满血丝。
　　艾瑞达借着身后的山吹装置悬停在半空，看着脚底下发狂的泥脸，皱起眉头。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邦亚第一时间对泥脸进行了远程扫描，然而得到的结果是——
　　“他并没有被稻草人的毒气或者其他什么装置控制，舰长。”核心智脑顿了顿，得出结论，“但是他看起来很不对劲。”
　　鼻翼间传来浓烈的血腥气，艾瑞达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其实如果深渊学院的老师们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在这个学院里隐藏着一个问题学生，他恶作剧，搞破坏，无数次地引起市民恐慌，看起来就像一个无恶不作的大恶棍，但他从来没有杀过，甚至重伤过任何人。
　　那个人就是泥脸。
　　假如熟悉他们的人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每一次他们搞破坏的时候，泥脸永远不是主动挑事的那一个，或者说在他因为失忆而空空如也的脑袋里，甚至不存在主动搞破坏这种选项。
　　他每天想的最多的问题就是中午吃什么，晚上睡哪里，以及，艾瑞达要去搞破坏，刚好我现在没事干，那我就跟着他好了。
　　我跟着他好了，这样有人欺负他的时候我可以保护他，就跟他当初作为一团什么都不会的烂泥被人丢进臭水沟里，然后艾瑞达小心翼翼地把他捧出来一样。
　　泥脸是哥谭的超级反派，这点毋庸置疑，但前提是，因为他有一个爱搞破坏的朋友，叫艾瑞达。
　　“古恩博士，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在最后一个防护罩也被泥脸抽碎以后，留在分部操控室通过虚拟光屏观察天台动向的戴尔古恩，强作镇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安排伤员离开撤出安全范围，我去激活分部地底的自毁装置。”
　　助手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行！”
　　博士看着泥脸另一只手上紧紧攥着的核心主脑，严肃而郑重地道：“不能让主脑芯片落到这些人手里！”
　　助手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博士决绝的目光，最后低头退出了操控室。
　　于是，就在艾瑞达呆在半空愣神的片刻，脑子里的智脑忽然发出剧烈的警报声。
　　“警报，警报，检测到地底能量开始暴动，根据能量的逸散情况分析，初步判定为两克反物质武器，裂变产生能量相当于——”
　　“四千两百八十万颗TNT爆炸。”在智脑计算出公示前，艾瑞达就表情夸张地给出了答案，“能从这里炸到复仇者联盟。”
　　邦亚：“前提是他们没有做好应对措施。”
　　一道淡蓝色的光罩在邦亚话音刚落的时候随着自会程序的启动一同升起，将一半的大楼完全笼罩。光罩范围内的警戒人员迅速反应过来，拖着同样范围内的伤员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出了那个圈子。
　　几秒以后，光罩彻底成型，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工作人员和里面的泥脸。
　　这种暂时的隔离并没有让泥脸冷静下来，他像是被完全激怒了，陷入了更加疯狂的状态，两只手变成锋利而巨大的砍刀，不停地攻击着那层淡蓝色的光罩。
　　像是想要破开出去，又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邦亚。”艾瑞达单手摸向他右手手腕上，那个似乎已经被遗忘许久的银色手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像是察觉到气氛的转变，核心智脑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落，当然如果他真的有这么拟人化的话：“您说，舰长。”
　　“之前杀手蛾说，稻草人要把我交给一个外星人。”
　　指腹在手环的开关上来回摩擦：“你觉得那个外星人是谁？”
　　“奥托·阿波卡利斯。”邦亚几乎瞬间脱口，“您的外公。”
　　艾瑞达咧嘴笑了笑：“所以，如果对象是奥托的话，我是不是有理由相信今晚的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他甚至算到了天眼会分部地底埋着两克的反物质炸药，而我会为了拯救我愚蠢的朋友重伤，然后乖乖被他抓走。”
　　邦亚：“假如他眼里您已经变成了一个这么有情有义的人了的话。”
　　地底的反物质武器临近爆炸，地面开始震动，连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他最近在地球的小动作有点多，我不觉得十年的时间能足够他填满那场战争失败后的资源亏空。”
　　伴随着地底隆隆的爆炸声，艾瑞达好像听见邦亚说。
　　“您马上要十八岁了，舰长。”
　　“他等不起了。”
　　二代小丑低下头，过大的绿色假发遮住眼帘，他的肩膀颤了两下，像是在笑，涂满口红的嘴角上下一碰，轻轻说了一声。
　　“闭嘴吧。”
　　一瞬间，无形的力量猛然扩散，周围的空间好像陷入了奇怪的维度，因为在场的人发现——他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像是面临死亡时才会感受到的，彻骨的沉默。
　　预想之中的爆炸没有发生，与自毁装置的伴生光罩也跟着消失不见，所有人愣在原地，等他们能再次感受到风，感受到石头摩擦，树叶落地的声音的时候。
　　一切已经重归平静。
　　那个穿着滑稽小丑服的人带着他身后的高科技机甲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地上，湛蓝的眼睛漠视地扫过在场的众人：“在我开始计较你们企图炸死我朋友这件事并且报复你们之前，从这里滚蛋。”
　　如果忽略从他眼角流下的血痕，这句话真是说得嚣张又恶劣。
　　“他是……Joker？”
　　博士助手看着站在场地中央，像楚河汉界一样分割出了战局的人，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难以置信。
　　谁不知道小丑，哪怕他们不是哥谭的人，对小丑的恶名也早有耳闻。可那又怎么样？小丑在怎么出名也始终只是个高智商的——
　　普通人而已。
　　就算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以后，他身后似乎多出了某种尖端技术的高科技，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普通人的事实，他甚至不足以被非人类研究机构的天眼会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谁来告诉他，这场爆炸究竟是谁阻止的？
　　如果是Joker，那么能阻止两克反物质炸药爆炸——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无与伦比的震惊中，场面诡异地平静下来的时候，耳边一道破风声裹挟着利刃冲二代小丑的身后袭来。
　　“舰长，小心！”
　　只有邦亚知道，在使用异能阻止了这一场爆炸之后，艾瑞达真的已经变成了强弩之末，无论如何是躲不掉的。
　　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这道攻击。
　　生平第一次，在没有舰长指令的情况下，核心智脑自主运行了命令程度。机甲底部的八个急转涡旋瞬间启动，艾瑞达整个人被身后的机甲拖着往右急转，在躲开了泥脸的攻击以后，机甲又自动抬手，对着泥脸就是一炮破空炮。
　　强烈的气流直接把泥脸轰到了墙角，并狠狠嵌进了金属墙面。
　　他听见泥脸一字一句的吼声，带着仿佛要把谁生吞活剥的愤怒。
　　“J-o-k-e-r——！”
　　艾瑞达从来没觉得他视力能有这么好，因为他在泥脸的眼里看到了他自己的倒影。
　　泥脸认出了他，并且至少在这一刻。
　　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只是这一个认知，就足够让艾瑞达徘徊在暴怒的边缘。


第47章
　　“你们还要站在那里看到什么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 小丑终于从那场紧急拖行中回过了神, 他像是迁怒一样再次对着那群警戒人员和研究员们竖起了身后的炮台, 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所有人。
　　“我数到三, 你们自己带着伤员离开，或者我直接把你们轰下去。”
　　警备人员们同时看向研究员助理, 助理咬了咬牙, 在面前的小丑开始倒数的时候。
　　“走。”
　　十几个警备人员拖着伤员立刻进了安全通道, 速度之快在艾瑞达刚好倒数到“一”的时候人已经全部走空，整个天台在这时只剩下了他。
　　和十几米外还嵌在墙里的泥脸。
　　“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泥脸没有说话, 那张被缩小以后的脸上满是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