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荣国公贾赦
贾代善语塞。
“见面礼,保个平安,不要客气。”张真人从袖子摸出来两个小小的黄符,一个塞在贾赦枕头底下,一个扔在那小树的盆里。
他向来说话不着调,和贾赦几乎可以称兄道弟,贾代善也懒得管他这点子小动作,看他还能油嘴滑舌忽悠人,贾赦大约是没事的,心下稍安。待得张道人大摇大摆走人,贾代善才想起来自己又被他绕过去了,那金钱线的事还未说详细呢。
忙忙碌碌,转眼又是夜里,贾代善几乎对夜晚要有什么阴影了,亲自披了衣服守着贾赦,替他换额上的冷帕。
每两个时辰,贾赦要用一碗药,且他昏迷不醒,回回都得贾代善掐着下巴灌,旁人喂不进去。到了子时这一碗,屋中烛火跳了下,贾代善竟未发现碗中飘入了两朵小花,恰是金银双色,遇水即化。
贾代善先是平乱,又被贾赦吓了两回,也有些乏了,便靠坐在贾赦床头闭目小憩。
床头的小树晃了晃,苍翠的叶子落下便成了金色,之前救了贾赦的美人凭空出现在贾赦床榻内侧,白衣纤尘不染,发间簪一支碧玉,正支着额头打量贾赦,他轻轻摸了摸贾赦被划伤的脸颊,又往下落到病中发白蜕皮的嘴唇,有些嫌弃道,“丑死了。”
贾赦睫毛颤了颤,居然在昏睡中睁开了眼,他眸色较之常人略浅,在屋中明亮的烛火里透彻如琉璃,这样静静地看过来,如含着一汪春水,带几分缱绻多情。
只是他一开口便什么都不复了,贾赦傻傻地张着嘴道,“卧槽!”
美人直接指尖用力,捏住他的嘴唇,“闭嘴。”
“唔唔唔。”贾赦的嘴唇也是烫的,美人沁凉的手叫他很舒服,索性贴着手指含含糊糊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人是鬼?”
“不告诉你。”美人并未张口,声音却传到贾赦耳中,“你吃了我的花,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贾赦道,“虽然你长得好看,但是也不能听你的,我何时吃了你的花了。”
美人看贾代善要醒,匆匆附身在贾赦嘴上碰了一下,“主人说只能亲媳妇儿,你被我亲过了,就是我媳妇儿。”
逻辑满分,逆向思维满分。
“卧槽……”贾赦就这样看着美人在贾代善醒来的瞬间凭空消失了,以至于贾代善喊他,他还在震惊,“卧槽卧槽卧槽!”
他平日也是会偷看些话本闲书,是知道什么仙女下凡狐、妖报恩这等缠绵悱恻故事的,但是忽然在自己眼前上演,还是很震撼。
手这么凉,难道是蛇精,还是鬼?
如果美人被压在雷峰塔下,他救不救他!
万一是鬼,会不会吸他阳气!
世间怎么会有这等淫.乱之事!
贴近了看,美人更好看了!
贾亲爹就见他满面红晕倒在床头自言自语,险些以为他烧傻了,拍了他好几个巴掌,“醒神了,赦儿,醒醒!”
“疼疼疼!爹你.干嘛!”贾赦摆脱了乱七八糟的思绪,苦着脸拍开他还要再打的手,“怎么我才醒你就打我。”
贾代善看着他泛红的半边脸还有下巴旁的淤青,难得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饿不饿?”
“感觉我睡了好久啊,没胃口。”贾赦拖着发麻的左手靠坐起来,借着别的话题岔开了脑内一直重放的情形,“那个人的尸体爹瞧见了吗?他就是太后宫里逃脱的那个乱党。”
“已经叫运去清虚观烧成灰了。”贾代善道,“这人确实透着几分古怪,昨夜你屋里的丫鬟都睡得不省人事,还是太医在指尖扎针才醒的。”
贾赦将他时而像动物一般的行为举止说了,“只怕是什么邪术,特意练来害人的,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么跟条狗似的。且我昨日与他搏斗,几乎剜下他的心来,他也未死。”
“我瞧见了。”贾代善道,“你意思是,致命伤是脖子?”
“对,是脖子。”贾赦话到嘴边,还是将美人的事隐去了,“他那指头厉害的很,又像虎豹一类的爪子。”
贾代善见多识广,沉思片刻道,“你说的情状,我大致听说过,不曾亲眼见过。是南疆处的秘法,将人炮制成猛兽似的妖物,充作武器。太.宗御驾亲征南疆的时候,险些吃了大亏,分明就是寻常人,动起手来力大无比,身手上佳的侍卫一撕就是两半。”
“昨日的人还未到这个地步,他只是撕了我的被子,一直说看我不顺眼,还要我交出什么树。”贾赦摸了摸自己小脸蛋,笑眯眯道,“难不成是觉得我好看,嫉妒我?”
贾代善轻轻抽了他一下,“我明日便要回驻京大营,你在家好生养伤,等伤好了,我带你去边关。”
贾赦眼睛都亮了,“好!”
“赦儿醒了是不是?”恰好史氏端药进来,激动得直冒泪花,“快去叫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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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医令替贾赦诊过脉,满脸惊喜道,“恭喜国公爷,世子病情稳住了,如今需得固本培元,细细调理,等他身子康建了,我们再来诊治眼疾,不过也可能到那时,眼疾便不药而愈了。”
贾代善大喜,厚赏了太医,史氏却一言不发立在那里,待得人都散去了,方道,“我进来时候都听到了,国公爷要带赦儿去边关?国公爷忘了他先前的凶险了吗?”
贾代善揉了揉额角,略带强硬地道,“我意已决,他这个年纪怎么了?军中多少将士比他年纪还小,也在保家卫国。”
史氏揪着帕子,半晌说不出话,最后低低叹了口气。
贾代善见她握帕的手都捏得发白,缓和了口气,温声道,“夫人这里来坐,你嫁给我也近二十载了,有些事我同母亲不说,你也从来没问过,今日既说到这里,便一并说与你听。”
贾赦往里坐了坐,一拍床榻,“娘来坐这里!叫爹去做硬板凳。”
“惯得你。”史氏瞪他一眼,径直坐在床尾,“国公爷说罢,外头有鸳鸯守着。”
多年未提,贾代善一时思绪纷纷,旧事便如池底沉寂的泥沙终被翻起,滚得一池清水都浑浊起来,“前朝末年乱世纷争,先父同大伯父因缘际会之下,他们都跟随了太/祖征战。母亲虽无皇室血脉,亦是贵女,当时泗京节度使也就是我外祖投诚,泗京便是如今的平安州,为了安抚外祖,双方便联姻了。”
平安州在京城南面,约莫半月路程,自得了此地之后,太.祖无往不胜,最终杀入京城赢得了天下,他觉得平安州是他的福地,便赐下这个名字。
贾赦听得极认真,荣宁二府白手起家,帝王心腹,祖母却是出身富贵,牵扯前朝的。
“先父戎马一身,与母亲常年分局,成婚数年之后方有了我,那是天下刚定,先父自请镇守居庸关,我便和母亲居住在京城,而大伯父因为旧伤,一早就求了太.祖收回兵权,容他休养。”贾代善神情很是怀念,“我幼年几乎都是由大伯父和代化堂兄教导的。”
贾赦察觉到贾代善对老荣国公的称呼,先父二字透着隐隐的排斥和疏离,他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亲爹。
哪知道还有更惨的。
“先父先守居庸,后守雁门,在北边威名赫赫。我长到十多岁了,大体还算是个上进的,大伯父便想着给我好生谋一门亲事,这个时候他回来了。”贾代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他还带着一对母子,说是边关认得的姑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替母亲服侍伺候,还诞下一子,于贾家有功,要抬作平妻。”
史氏简直不敢相信,“自来只有商贾人家有此做法,更何况那是已是国公府门楣,如何这等行事,婆母太受委屈了。”
“但是我并没有这样一个二叔。”贾赦道,“他们母子人呢?”
贾代善闭了闭眼,“何止委屈,实在艰难。母亲咬死了只肯进门做妾,否则宁死也不成全他们。先父大怒,闹着要休妻。最后还是大伯父出面压制,言说决不允许宗族受此大辱,闹了很久,最后还是大伯父临终前苦劝先父,这才结束。我们都不知道那母子最后去哪里了,先父给那孩子取名作贾代名。大伯父要休养并非借口,他身体早已衰败,经过这件事,为我母子劳心劳力,终至油尽灯枯。后头的事夫人都清楚,代化堂兄的夫人是你侯府其他房的堂姐,母亲觉得史家家教好,亲自上门同岳母求亲,岳母本是属意你长姐来结亲,但是你长姐性格活泼好强,母亲说那外室便是这等的女子,她实在是怕了,又见你温柔和顺,便求娶了你。”
史氏点头道,“是这样不假,我在侯府中素来不得父母长辈宠爱,不想婆母竟喜欢得我什么似的,说句大实话,我还是嫁入府中之后,方有几分体面。公爹晚年去梨香院休养,婆母也不管,原来却是这个原因,看她整日笑呵呵的,不想……若我早知道,还能好生宽慰她。”
“母亲后来过得很好,她想得比我们开。”贾代善一拍贾赦后背,“有这个宝贝金孙在,哪里还管得上先父。听得发呆了?”
贾赦被这些事惊得目瞪口呆,直不楞登道,“没有发呆,就是吓着了,祖父他老人家这么……那什么啊。您意会下。”
“你啊。”贾代善失笑,“话说回来,代化堂兄夫妻寿数都有限,留了敬哥儿下来,能照顾的咱们多照顾些,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
“我觉得您这个话还是没说回来。”贾赦提醒他道,“咱们一开始是在说去边关的事。”
“这就回来了。我少时吃过的苦,本来是你不想你在吃的,你祖母疼你惯你,我也睁眼闭眼,可那年重病,是真的觉得自己就要去见阎王了,我若真走了,这府里要靠谁,你要靠谁?还是要靠你自己啊赦儿,这才决定还是将你好好管教培育起来。”贾代善道,“那时我迷迷糊糊想,如果做一个有爹疼的纨绔和做如今的荣国公可以选,我还是会选后者。你是我儿子,自然是一样的。”
“那是因为您爹看着不是亲的,我爹是亲生的,您怎么还对我这么凶呢。”
“我要是死了呢!”
“那我也不活了。”
史氏听着恼了,没好气道,“你们父子怎么回事,死来死去的,非说这个话招我是吧?”
“不说了。”贾代善隔着老大个贾赦朝她笑了笑,“最重要的是,他有这个天赋,我这般大的时候都不及他。我实在不忍他辜负自己。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赦儿的道便是这个。”
史氏听了这许多,只是摇了摇头,“这是你替赦儿选的道,他日后若有自己的道,只盼着国公爷能放他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