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电线上伏着一具肢体残缺的焦尸，托尼并起了手指，玩笑般地敬了个礼：“好梦，女孩。”
　　但紧接着他就在离开的路上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影。之前在酒吧里对他开枪的男人正站在一旁的水塔下，通红的手按住了一只支柱；而在他的另一只手臂里，赫然正挟着满脸恐惧的哈利！
　　水塔迅速倾斜下来，托尼判断着它倒落的角度和方向，猛地扑向了一面铁丝网，借助它固定身体。水流倾洩而下，铺天盖地地淹没过来，托尼整个仰躺了过去，随着铁丝网被冲到了后面。水塔的废墟随着水流冲落过来，压在了他的小腿上。疼痛不可避免地袭来，托尼喘了一下，支撑起了上身。他看到那男人正带着种和之前那名女郎如出一辙的悠闲神色慢慢向他走近，手指掐着哈利的脖子，泛起了阵阵红色。
　　哈利被他掐得脸色涨红，几乎喘不过气来。托尼直视着男人，慎重地道：“如果你要找我，恭喜你已经找到了，把那男孩放了，我会尽力配合。”
　　他暗暗试了试抽出被压住的小腿，发现废墟并不是很重，他完全可以把它搬起。但他假装动弹不得，有意对敌示弱，等待着出手的好时机。
　　男人松了松手，哈利眼里噙满了惊慌和愧疚的泪水：“……斯塔克先生……我很抱歉……”
　　男人再次用力，玩味地微笑着：“一只纯洁的羔羊，斯塔克先生——是不是送他给上帝做圣诞礼物就全看你的选择了。我要那份文件，文件在哪儿？”
　　托尼盯着他，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笑：“上帝今年不收礼物，不过我猜撒旦还是挺想收的。拜——拜——”
　　一只手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按住了男人的头颅。男人脸上一瞬间流露出了讶异、惊慌和迷惑的神色……他的皮肤迅速开始枯萎缩陷，很快失去了光泽和肌肉，薄薄的黑色紧贴在轮廓分明的骨骼上。那双红色的眼睛失去了光亮，干瘪的嘴唇中露出了焦枯的牙齿……短短十几秒内，男人就化作了一具站立的骷髅。随着那只手的收回，他整个向下栽倒过去，在接触到地面的同时化作了一片漆黑的灰烬，很快被莫名掀起的水浪冲得不见痕迹。
　　莫里亚蒂拍了拍手，受尽了惊吓的男孩顿时昏迷过去，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对着托尼扬眉笑了笑：“再一次的英雄救美？”
　　“得了吧，没你我能干得更好。”托尼板着脸道，把腿抽了出来，“你夺走了他的生命力？”
　　“——比我想象中还要更美味点。”莫里亚蒂眯起了眼睛，“如果我记得没错，这种别致的味道应该叫‘绝境病毒’……如果给予一定的土壤，它能供给的生命力简直是无穷无尽的。你能明白这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托尼？”
　　这一次，托尼的脸色真正地沉了下来。


第72章
　　远在八百英里之外的阿德里奇·基里安并不知道已经有人盯上了他的制胜武器。他正翻着一份剧本，几个负责人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短短的剧本很快被翻完了，阿德里奇随手把它丢在了桌子上，露出了带着上位者特有味道的亲和微笑：“做得不错，就按照剧本执行吧。大师那里确定了没有？”
　　“确定了，老板。”一名负责人回答道，“都已经就位了。不过刚刚收到了一个消息，我们的人在玫瑰岗遇到了托尼·斯塔克。”
　　阿德里奇扬了下眉，玩味地重复着：“托尼·斯塔克……”
　　他停顿了两秒，没人敢说话。阿德里奇笑了笑：“他总是能把自己从各种棘手的状况中解救出来……一个超级英雄，不是吗？我也没有想过这么简单就能杀死他……玫瑰岗，这么说，他也是为了那份资料而去的了？”
　　“看起来是这样。”一个人道，“而且从那之后我们的人就失去了联系……”
　　阿德里奇脸上的笑容隐去了。他站了起来，环顾着这些人的面容：“派去的人是谁？”
　　“汤姆……还有艾琳。我们追踪到了车辆的信号，半小时前它驶上了前来迈阿密的方向，但之后信号就消失了，我们不能确定……”
　　“好极了……所以在失去了萨文以后，我们又失去了艾琳？”阿德里奇语调森寒，并不去抑制自己的怒火，“当然了……托尼不可能毫发无伤……但有这种结果真是令人失望，先生们，令人失望。难道我们能寄希望于敌人在遭遇了一次次挫折后自我了结吗！？斯塔克现在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处境，他甚至不敢去告知全世界他还活着，我们的人却再三在他手中失利、最后只能看着他一步步接近我们的大本营！？”
　　他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剧本，手臂烧红，纸张迅速燃烧起来，落下了片片灰烬。做完了这些，他心情似乎才平复了一点，语气重新和缓起来。
　　“当然了，我巴不得他自投罗网呢。”拍了拍手上的余灰，阿德里奇唇角重新勾起了一个笑容，“错失了事情的先机，现在他也只能够耍耍小花招了。接下来——无论是大师、总统还是……我的战利品，我都不希望再出现任何意外了。明白了吗？”
　　——
　　莫里亚蒂察觉到了托尼的异常。那双过于美丽的眼睛有时候也太容易透露出主人的感情，更何况托尼还从来都对他毫不设防。他疑问地叫了声他的名字：“托尼？”
　　托尼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那双眼睛复杂地注视了莫里亚蒂几秒，最终他还是选择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走吧，先去把小彼得·潘送回家。”
　　“彼得·潘会自己飞回去的。”莫里亚蒂拍了拍哈利的脑袋，修改了他的记忆。男孩茫然地睁开了眼睛：“……斯塔克先生……”
　　“警察要来了，快跑吧孩子。”莫里亚蒂推了他一下，走向了托尼，“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同寻常，哈利犹豫了一下，对托尼做出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一边回头看着他们，一边从小路离开了。托尼抿了抿嘴唇：“……你觉得现在是个聊天的好时候吗？”
　　“很显然解决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问题比拯救世界重要多了。”莫里亚蒂止住了脚步，“……我也是有很大危险性的。把手伸过来。”
　　托尼探询地看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莫里亚蒂扣住了他的手指，转瞬间他们就换了场景，从水塔的废墟上移动到了一片雪地之中。
　　玫瑰岗外五公里处，雪地上还残留着托尼从树林里撞出时带着的枯枝败叶。寒风迅速地从湿漉漉的皮肤表面带走了温度，托尼环顾着四周，确定这里不是莫里亚蒂的思维世界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他：“……你疯了！？”
　　莫里亚蒂的皮肤正迅速衰老下来，从脖颈到额头，皱纹爬上、青春流失，转眼间就让他从二十岁跨度到了四十岁，而他还毫不在意地把手指插进了被白霜覆盖的头发里，黑眼睛盯着托尼：“但我们总算是找到了个能聊天的好地方了吧。”
　　托尼的手指不自觉地开始用力，死死地握着莫里亚蒂的手，难忍火气：“我们马上就要去面对政府和军方的蛀虫、恐怖分子、基里安和一群提丰（喷火怪物）的后代了！而你现在却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因为我是个疯子！”莫里亚蒂提高了音量，直视着托尼，抬起那只交握的手抵在了托尼胸口，“因为你所爱的这个人一直都是个疯子！疯子当然有理由随心所欲毫无顾忌地行事，而我——在——发——疯——！！”
　　寒风呼啸着从杉树林中穿过，摇起了一阵树枝的响声。托尼吐出了一口气：“你在发疯？我让你发疯？”
　　他忽然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抓住了莫里亚蒂的衣襟，用力把他压在了地上：“——我才应该发疯！！搞清楚，吉姆·莫里亚蒂，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曾赴汤蹈火地救了你那条小命，反正我这么救过的人也不止你一个——但是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代表你的命是我的了！！——我对你有责任，你和这个世界之间没有任何的义务和责任，但我对你有责任！你他妈的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件都属于我！！！你是头狼，而我应该把你变成只吉娃娃，但我不能那样！！我不可能去驯化你，直到你灵魂的本质完全改变，因为我唯一会爱的不是那样的你！！我他妈的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莫里亚蒂居然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目光也越来越明亮：“说完了吗？”
　　托尼愤怒地瞪着他，莫里亚蒂笑容不减，举了举另一只空着的手。托尼立刻钳住了那只手臂，莫里亚蒂只好耸了耸肩，仰头亲了他一口：“好吧……唔……”
　　托尼咬住了他的嘴唇，力道大得下一秒就让莫里亚蒂尝到了疼痛和鲜血。他盯着莫里亚蒂，语调含糊不清：“我现在不想听你狡辩。”
　　由于被咬住了嘴唇，莫里亚蒂的声音比他更含糊不清：“@#%#￥@@￥#%……”
　　“什么？”
　　“我爱你。”
　　托尼脸黑了：“莫里亚蒂！！”
　　“为了让你知道从这里开始都是真心话。”莫里亚蒂温柔地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托尼，“你这样真美，宝贝——这句也是真心的。好吧好吧托尼——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是有点……不知所措。让我来猜猜是什么触动了关节——绝境病毒，生命力，以太粒子。你害怕我迷恋力量，对吗？”
　　“迷恋。”托尼冷冷地道，“这个词用得真好。哇哦，咨询罪犯先生当然从不会对自己缺乏了解！”
　　“你害怕它是因为……这是由你带给我的。”莫里亚蒂道，“没有你我就无法触摸到这个神奇的世界，你一直都有这个隐忧，从在上一个世界开始……而现在，阿德里奇又把这种隐忧引爆了出来，你担心，你总是担心会由于自己的过失而造成不好的结果……还记得你的焦虑症吗？关于那个虫洞……没人能永不犯错，哪怕是机器，哪怕是宇宙天体，但你却强迫自己做到这一点，因为你认为自己需要负起这个责任，因为你一直认为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这是英雄，但竭尽全力却未竟全功，这会带来遗憾，却并不是过错。你是个英雄？不，钢铁侠才是超级英雄，你只是个普通人，真正的英雄才不会让自责占据上风，哪个英雄的脚下不是尸山血海？你是个普通人，所以你介意，马克先生真幸福，它从不用思考自己是否应该承担英雄的光环所带来的罪业，你却把荣光都留给了它，所有需要不需要的责任全都揽给了自己。”
　　“……你在说一个圣人。”托尼轻声道，“而我不是圣人。我只是想试着……让世界更美好。”
　　“多亏了你出的这份力，世界向美好迈进的过程才更快了一步。”莫里亚蒂道，“别太在意那些软弱面，每个人都有软弱面，别让软弱面支配你……你现在就做得很好，你为我而感到不安，却依旧决定信任我，把一切留到以后……托尼，我没办法辜负你的这份信任，所以我必须在此刻把话说开，因为我们无法左右命运，但我不能够让你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托尼闭上了眼睛，放松了手臂的肌肉，整个人都压在了莫里亚蒂身上：“……好吧，反正我们已经开始浪费时间了……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