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伸出短短的小舌头舔了圈湿哒哒沾在一起的爪子上头的软毛，小心试探着又将其搭在了浴缸边缘，这一次没有再打滑，他满意地摇了摇尾巴，又在扭头偷瞄一眼织田作后，回首伸爪子对着水面上的小鸭猛力一挠，稳准狠地将玩具重又夺回了手。
　　做完这些之后，缘一这才迅速拉远了与浴缸的距离，躲到小凳子后自顾自摆弄起了鸭。
　　织田作：“……”
　　[果然还是很讨厌水啊]
　　没有办法，总不能强迫人小孩洗吧，只能缓缓诱猫深入。
　　还好织田作早有准备，变戏法一般掏出事先预备好的“乱步友情提供*鸭子妈妈和她的一窝崽子们”，从小到大一个一个摆在缘一的小jiojio边上，一点一点延伸到浴缸里。
　　被抓住了注意力的缘一眨了眨因周围水汽过重熏得有些雾蒙蒙的大猫眼，抬了脑袋探究地看向故意将视线投向别处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织田，又看看一地排排坐的小小鸭、小小小鸭、不能再小的鸭，和在水中花枝乱颤、沉沉浮浮等着他赶紧入水的大鸭和大大小小一堆鸭……
　　最终，满眼都是鸭，被鸭鸭包围到不知所措的孩子怔了好几秒，终究还是哒哒哒踏着水花靠近了浴缸，拼命抬起短腿够到边缘，屁股一撅扎进了水里。
　　水花溅起的片刻，织田作惊地大跨步上前，伸脖子去查看里头孩子的情况。
　　只见着一个湿乎乎的小脑袋从一群簇拥着的鸭群中冒将出来，面无表情的也跟着小鸭子一起在水里沉沉浮浮。
　　无奈地看了看那颗小头，织田作难得的升起了些想要吐槽的念头。
　　[衣服]
　　[好像还没……]
　　这时，浴缸里的孩子又像只快活的小青蛙扑腾了几下，随后，仰躺着用着木乃伊的标准姿势漂浮在了水面上。
　　“喵。”
　　（好好玩。）
　　织田作：“……”
　　算了。
　　他开心就好。
　　*
　　用着奶黄色干毛巾将落汤猫裹严实抱出水后，小孩就这么缩在过大的布料里，红宝石般通透的眼睛里边眨巴着打量着情况，一只小脚露在外边挂着水滴，悬在半空晃晃荡荡。
　　新买回来的衣服自然是要洗过一轮才能穿的，趁着缘一自己乖乖地给自己头发身上打肥皂搓泡泡边洗边玩的时候，织田作已是将买来新衣和缘一换下来的衣物塞进了洗衣机。
　　如今他拿了一条自己最小号的干净衬衫，对着床上抖着毛软下去成为一小团布丁形状的猫裹毛巾比划了一下，觉得没大上多少，于是点点头，接近了床铺。
　　见织田作拎着衣服走来，向来很让人省心的三好猫猫也拽着毛巾朝他挪过来。织田作看了看，一手抱起这团布丁球放在膝盖边，另一手轻轻按在对方头顶的部位，隔着软软的一层亲肤的婴儿浴巾，替着缘一一点一点地擦起头发来。
　　被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包裹里的猫咪好容易才将一只胳膊伸出来些，还没来得及挥舞几下以示抗议，又被奶黄色的毛巾给重新包回了，细心地擦干。
　　虽然很想舔毛，但似乎被擦干好像也并没有觉得让缘一感到哪里不适，便只在最开始挣扎了一小下后，安静下来任由人擦毛了。
　　这期间还因为无聊将摇晃着脚丫，两只耳朵也冒出外边透了个气，却是很快被眼尖的织田发现，用着小拇指将它们又重新戳回了毛巾里边继续擦拭。
　　总算将全身擦拭得差不多干后，小缘一又裹着被子一样，端坐着让吹风机给吹起了头发。
　　吹风机这种东西在缘一原本生活的时代自然是没有的，所以当它朝着自己咆哮着呼呼灌风的时候，缘一还小小地炸了一下毛。
　　你大概是能够想象一只猫是如何炸毛的。
　　像是身上通了电一般，又比方像你秋冬时节刚从身上脱下套头毛衣全身起着静电的状态。
　　耳朵和尾巴上的毛根根竖起，腰背弓着，前后爪用力按地陷入脚下软软的床垫，向来温和无害的眼神也凌厉凶狠几分，朝着吹风机展露上下两对尖尖的奶牙。
　　织田作见情况不对赶紧按停了手中的电器。
　　他举起一只手作出投降状，边轻声安慰着不用害怕，边抚摸小猫因惊吓而有些僵硬的脊背，企图将它摸软下来。不仅如此，还将失去生命力的吹风筒搁在猫崽爪子的床边，展示给缘一看其死去的模样。
　　见危机暂时解除，缘一身子松懈下来，刺毛也渐渐抚平，在警惕地低头盯了一秒从未见过的“可怕生物”后，又寻求勇气般看了一眼表情依旧随和的男人，试探地抬爪，拍到了吹风筒上。
　　“啪啪啪啪啪”拍打十几下过后，奄奄一息的吹风筒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缘一这才稍微接近了一些，爪子按压在筒身上，朝着前方推了推，坐在床上摇着尾巴歪头看向织田。
　　织田作和朝着他晃耳朵的小孩对视一眼，会意地又举起吹风机，重新连通电源，实验性地当着对方的面对着自己的头顶吹了一通，表示没有危险。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似的，吹完了右侧又给左侧的头发也来了一发。
　　左一呼右一呼，这下，雨露均沾的红棕色猫窝头，被硬生生地两边各增添了一副上翘的发丝。乍一看像是生出一对与面前孩子同款的猫猫耳朵。
　　看着缘一愣愣地扩大了些眼眶，又靠近些站起来想用着爪子去够他头顶的“飞机耳”，织田作不禁在内心哑然失笑。
　　自己还真是……
　　越活越回去了。


第12章
　　夜深人静，赤红色竖瞳猛然睁开。
　　蜷缩在被团里的小脑袋动了动，缘一转了转眼珠子，抬起小小的双手在眼皮子底下愣愣打量了一番。
　　对的，是手，长出锋利指甲的稚嫩的小手，不是能够收缩自如指尖的毛绒绒猫爪。
　　被子蠕动了一下，缘一的小脚丫从下边探出，手指胡乱地摸寻一番找到被角，掀开被褥从底下钻出来。
　　一旁的织田作还在熟睡，手边搁着的一本打开来的儿童读物，预示着他不久前还像是名老父亲般，抱着宠爱的乖崽读着哄其入眠的睡前故事。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起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似是紫藤萝的味道，又像是其他某种叫不出名字的花的气味。
　　不管怎么说，这种味道，是造成床上人类熟睡不醒的最主要原因。
　　从温暖的被子里爬出来的小孩，头顶生出尖尖像是山羊角的恶魔角，犬齿尖利，坐在揉乱的被子团上，透不出丝毫温度的眸子打量着眼前的人类。
　　男人呼吸平静，觉察不到危险的生物近在咫尺，就在离自身不到半米的距离，静静地看他。
　　身后的长条形不似尾巴的尾巴摇晃着，随着小幅度的摆动从中间裂开，露出其间交错的锯齿，正因着无法忍受的饥饿难耐着变幻成不同的形态，隐忍着不让其流出晶莹的或许勉强可以算作是涎水的液体。
　　晚餐，织田作给缘一作了点简单的吃食，给孩子系上小围兜，绣有小太阳纹样的半圆形口水巾，一勺一勺喂着他吃下。
　　但那显然是不够的。
　　正如鬼舞辻无惨所猜测的那样，普通的食物并不能满足缘一，那其中的营养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缓缓眨了眨眼，精致人偶般坐着一动未动的漂亮生物靠近了织田，黑暗里过分苍白的小手伸出，将对方身上盖好的被子拉下一些，露出一段在任何恶鬼眼中都堪称上品、肉质鲜美的胳膊。
　　看到这只暴露在外边的手臂，缘一的异形尾巴欢快摆动一下，下一秒，左右小手分别握住了于他来讲过大的成人的小指和拇指，抬起，牵扯着将整个手掌凑近了生有尖齿的唇边。
　　床上的人仍深眠着毫无知觉，也便自然没有感受到从指间传来的，被像是小猫一类宠物的舌头细心舔过泛起的痒意。
　　舌尖尝到些残留在伤口处的淡淡的血腥，人类的血液，和鬼的血液不同，这让缘一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还是忍住将脸扭开的冲动，一点一点耐心地安抚着那道食指留下的划痕。
　　这道伤口，是新伤。形成的原因，自然是太久未下厨的织田疏忽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