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第一重建师
可是遮住了脸,却也遮不住他这一身曲线婀娜的白底青花瓷旗袍。
……衩还开到了大腿。
第28章 灰白色的隐形伤痕
在高中时白木虽然留过长发, 但他从来没有穿女装的喜好。之所以会选择女装, 不过是伪装身份的需要,用完全不同的性别,彻底抹去任何与“奈须白木”有关的痕迹。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太宰治。
白木分析了一下太宰的行动路线,他大概是从横滨出发来到东京的, 如果他是以jewelry étrange为目的地,在到达电车站后乘坐地铁的话, 那么他从最近的地铁站下来后步行, 确实要经过这条街。
不存在绝对的偶然, 不过是时机正好。
只是太宰治从敦那里猜出自己生病的消息后, 做出判断、敏锐反应的速度, 比白木预估的还要可怕。
而在这里堵到了他,对于太宰来说, 已经足以证明了许多太宰想证明的事实了。
……但那又怎样呢?
就算是猜出了他与织田作有关系, 太宰也绝对没有可能猜出来他真正想做的事。
隔着两条街,火警已经到达冒着烟的地下仓库现场。
不远处的jewelry étrange, 已有民警赶到, 开始进行立案调查。
尘埃落定了。
他已经解决了。
这条步行桥上没什么行人,下面的湖水连接着附近的公园, 而太宰在看到他的那一刻, 就站在原地,没有再向前一步。
白木没有说话,静默地撑起了伞。
打开了一把伞,仿佛就是打开了一层让人安心的保护罩, 然后就这样遮住所有的秘密,若无其事的从太宰治身边的全世界走过。
不要和他说话,即使认出他,也请不要说出来。白木在心底无声的期盼着,神色木然的向前而行。
在停下脚步前,太宰治这一路似乎都走得很急,他的头发比往常还要凌乱,额头上有细微的薄汗。
看到面前的旗袍美人后,他没有露出笑意。
太宰治有很多种微笑的模样,而此时他近乎于没有表情的脸,却是最接近于层层伪装下最真实的模样。
白木在伞下低着头走过,在路过太宰身边的时候,他闻到了太宰治身上极淡的冷香,那味道像极了『潮』湿的雾。
他曾经在凌晨五点的横滨海湾大桥上,与太宰治见过一面,而此时从太宰身上传过来的气味……让白木所有对于那个场景的所有感官记忆,这一刻觉醒复苏。
那一年骤然失去所有的惶恐,在这一刻被动重温,过去如缠绕的藤蔓,根须深深扎进了跳动的心脏。
他从不知道有人会盯上织田作的遗信。
当年的他只急于保存织田作的身体,从没有好好调查过那件mimic事件的始末,正如他从没考虑过,还有活着的人藏在暗处,而他们是织田作和自己的敌人。
他懊悔于自己当年的大意和无知,那些被拘束在胸腔内的情感无处发泄,在看到太宰的这一刻,他突然有些难以忍受了。
在失去唯一拥有的温度后,世界就重新变回了苍白冷漠的颜色。曾经被他珍视的生活,刚刚开始便快进至荒诞的落幕,他才醒悟自己一直是一无所有的。
他恍然间又回到了那个雾天,他在桥上探出身体,向下看那片看不见的海。而来到同一座桥上的太宰,原来寄托了相同的思念。
太宰治完好的那只手臂,像往常一样『插』在风衣的兜里。白木从他的身边走过时,没有回头去看那双沉默的眼。
他不知道太宰此时在注视什么,也不知道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思绪是不是也回到了那一个大雾天。
……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在想念同一个人。
在走过太宰身边时,世界倏然就静了下来,
他突然就觉得……非常委屈。
那块泪水一样晶莹剔透的帕拉依巴碧玺贴着他的心脏,如水般的凉意殷切的提醒着他,不能在此刻失去理智和自控。
堆积在心头的种种情绪,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在离开宝石店后,有一个念头盘根错节的占据了他的所思所想——如果他能更早一点察觉端倪,他是不是就不会弄丢织田作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了?
又或者说,如果他十三岁那年,若是能和现在一样实力强悍——织田作会不会就不会撇下他,而是带他一起去为那五个崽子复仇,那么……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成另外的模样?
过度的疲惫,甚至让白木无法继续做出假设。他有那么一两秒钟的冲动,想将自己独自背负的全部所有,像倒垃圾一样泄愤般,全部倾倒在太宰治的身上。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承担着这样的疲惫和哀伤?将一切压在太宰治身上,他是会滑不留手的逃脱,还是会被自己一同拽进泥泞的沼泽?
滋生的恶意几乎有着一种奇特的魔力,仿佛多拉一个人进入这片无边的空阔,就可以让他获得一点安慰。
“一切都没有变呢。”太宰治突然开口说了话。
“美丽的小姐,没想到还有朝一日我还会与你重逢,看来你过得很好。”他的声音没有往日里的轻浮,传递着少见的平和安静,“别来无恙,我很高兴你还没有放弃。”
太宰站在原地,眼神中有光火明灭,他的身体虽然与白木保持着距离,却执着的注视着白木的侧影。
他的声音很轻,又似乎在叹息,“我没有说错,产生过那种绝望的人,灵魂里的烙印不会轻易消散。直到肉-体死亡的那一刻,伤疤才会一同化为灰烬……很久没有见你了,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期不期待着这种形式的重逢。”
这一刻太宰说出的话,让白木觉得他其实什么都不明白。可是太宰如此反常的态度,又让白木觉得,他其实已经全都明白了。
“所有珍视的东西,在握于手中的那一刻,便是失去它的时候。等到失望和无力累积至难以承担的程度时,生命便会放肆燃烧。”太宰的声音说出口便被风吹走,轻飘飘的在空中凋零,“值得忍耐这样入骨的空虚,去拼命追寻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你也很清楚这一点,却依然执着的停留世间。”
“……我们,是同类呢。”太宰的神色与声音一起变得温柔,“那你如今,是为了什么而挣扎?”
白木始终没有说话,他像没有听见太宰的问题般,继续平稳的向前走去。
而在迈出这一步后,那些缠在太宰手腕上的绷带,终于完全从他的视野消失。
青花瓷的旗袍如一笔婉约的水墨,打着伞的美人从桥上走过,前路有着散不开的雾,他们都不知道会通往何处,只有此刻心事缄默,黑白无声是唯一感受的真实。
他放过了太宰治。
太宰的风衣划出一道被风吹鼓的弧线,他背向白木,错身而过。
白木不知道的是,太宰治也在这一刻放过了他。
“不逼你太紧了。匆匆赶来东京,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太宰收回了目光,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你居然这样的厉害,甚至超乎了我的想象……那么最后的一点点纰漏,由我来替你收尾吧。”
近一个小时后,太宰在一家附近的咖啡馆里,被特地赶来的某人找到了。
翘着二郎腿的太宰姿态悠闲至极,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懒洋洋的打了个招呼:“哟,这不是安吾吗?”
安吾见到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此人必定搞事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东京?隔街的那个地下仓库,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呀,是怎么回事呢?”太宰眨了眨眼睛,不知在回味什么,他那双看起来多情又薄情的鸢色眼眸里,倒是露出几分沉溺的陶醉,“来到东京,只是因为我要与一位如玫瑰花般娇艳夺目的美人,完成一场命中注定的华丽邂逅啊~”
然后他就开始了表演,“你看……在这家温馨舒适的咖啡店里,惠子亲手为我端上了这份香甜的蛋糕,于是这一趟所有奔波的辛苦都值得了啊!对了安吾,你要不要也一起坐下来吃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