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黑一枝花
齐川先生今天也来了贫民窟。
小破屋的门一打开,就是萩沢让晚上睡的厅室。屋里没有灯,萩沢让坐在沙发上,借助微弱的月光,隐约看到齐川先生眼下淡淡的青黑,眉宇间积着挥之不去的阴云,手上还拎着一瓶烧酒。
他最近来得有些频繁,而且每天早上都能听到萩沢久佳奈抱怨,说他变得暴力多了。
连续一周都是这样,看来齐川先生最近的压力确实很大。
港口黑手党如今表面上看起来威风,可他们在横滨长期实施暴力所带来的隐患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暴露出来,看看如今疲于奔命的底层人员的状态就知道了。相信再过不久,这样的状态就会辐射到中高层了。
萩沢让对此还是挺满意的,至少这意味着他离开贫民窟之后,有相当一段时间,齐川先生顾不上来管他的事情。
齐川先生一如往常地将萩沢让当成空气,径直走向了卧室。不一会儿,里面就点起了昏黄的灯光。
萩沢让将破旧的毯子搭在身上,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里,对卧室里传来的动静充耳不闻,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没想到半夜,他突然被一道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惊醒了!紧接着他又听到卧室里面传来萩沢久佳奈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吱呀”,老旧的木板门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萩沢让预感不妙,就见浑身酒气的萩沢久佳奈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一把掀开他的毯子。
冰冷的夜风灌进来,萩沢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一秒,他就被萩沢久佳奈塞了一个瓶子。
他的手握着瓶嘴的一端,瓶身已经破碎,上面沾满了温热的液体,混着残余的酒水滑下来,滴在他的手上。
这会儿萩沢久佳奈的身上除了酒气之外,还夹着一些腥味,和萩沢让手上的破酒瓶一样……
“你、你在这儿等着妈妈,妈妈待、待会儿再来接你啊……”
她哆哆嗦嗦地说完话,踉踉跄跄地往小破屋外跑。
萩沢让有些不恰当地想着,被那个男人抛弃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为“妈妈”。
他基本已经猜到了刚才卧室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也没吭声,眼睁睁地看着萩沢久佳奈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心中一派平静。甚至还在想,萩沢久佳奈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她难道以为把凶器塞给小孩子后,就能把罪名给成功转移了吗?还是说只是想用他来拖延时间?那还算说得过去……
不过这依旧改变不了,她就是个做事不过大脑的蠢货的事实。
话说回来,这女人的酒量和酒品真的不怎么样。
杂七杂八地想着,萩沢让穿上鞋,气定神闲地走进卧室。
齐川先生就躺在屋里唯一一张床上,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声都没能听到。萩沢让上前探了下他的呼吸和脉搏,确定了他的死亡。
萩沢让大致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尸体,没有发现有挣扎反抗的痕迹,面上的表情也很平静,看来醉得不轻,被酒精麻痹之后,没感受到什么痛苦就死掉了。
可是……
同样是被酒后发疯的萩沢久佳奈抡了一瓶子,萩沢让虽然落下了脸盲的后遗症,但到底还有条命在,可成年人的头盖骨比小孩子的还坚硬,齐川先生却那么快就在睡梦中死去了……
到底是萩沢让太幸运,还是齐川先生太倒霉?
但更有可能是因为齐川先生最近没有休息好,今晚又喝多了酒,血压飙升,还受到巨大的外力冲击……种种相加,才导致了最终这个结果。
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了。
确认了齐川先生的死亡后,他就将握在手中以防万一的酒瓶扔在了床上,仔细地听外面的动静。
屋外依旧静悄悄的,刚才萩沢久佳奈那番动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很好,果然是不会管闲事的贫民窟。
他有条不紊地用床单擦掉沾到手上的血水,紧接着走到萩沢久佳奈那个老旧的梳妆柜前,趴下来,将手伸到了柜子底下,摸出一个用胶带黏在柜底的信封——里面装着他的全部资产。
将信封收进怀里后,他调整了下表情,满脸惊惶地跑出门外,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动静的意思。甚至还在门口跌了一跤,然后飞快地爬起来又跑掉了。
几年的时间,足够他熟悉贫民窟里的一切了,所以他挑选的路线都是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经过的。
他虽然跑得不快,但始终没有停下来。为了避开夜行的人和摄像头,他特意绕了一大圈,比平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来到了森鸥外的诊所门口,然后十分有礼貌地敲了门。
在外面吹了一分钟左右的冷风,门开了。
“晚上好,森医生。”
“……”
胡子拉碴头发散乱的森鸥外顶着惺忪睡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夜半造访的男孩,上下打量他一番,“让君……你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萩沢让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我妈妈喝多了酒,一不小心把您的同事齐川先生杀掉了。”
森鸥外:“…………”
说是同事关系,但实际上森鸥外和齐川先生也只是说过几句话,彼此之间并不熟悉。而且他又是见惯了生死的港口黑手党驻管医师,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要说惊讶,比起齐川先生的死亡,森鸥外感到意外的反而是,萩沢让竟然第一时间跑到他的诊所来避风头。这小家伙不是没打算和港口黑手党扯上关系的吗?
“赶夜路太危险啦,所以就先来森医生这里歇歇脚。”
唔……确实,这几年横滨的夜晚的确不太安全。
森鸥外摸摸有些扎手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萩沢让。见他走到医疗椅边,似乎是准备在那儿睡一晚上,于是开口叫住他:“让君,今晚诊所里没有病人过夜,所以你可以去病床上睡哦。”
萩沢让伸出手拍了拍摔倒时衣服上沾上的灰尘,礼貌地拒绝了森鸥外的好意:“弄脏了病床就不好啦,我就休息一小会儿,天亮就走。”
“已经想好要去哪了吗?”森鸥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脸上带着笑,说:“真是遗憾,还想问让君要不要来给我当助手呢。”
萩沢让爬上医疗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未来不想当医生。”
“明明医生这份工作挺不错的啊……”森鸥外露出一副哀怨的表情,颇受打击的样子。话题一转,他又问:“那让君未来准备做什么呢?”
萩沢让不假思索语气轻快地说:“宇航员!”
森鸥外:“…………”
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截止到这里。
第二天清早,森鸥外从房间里出来时,萩沢让已经离开了诊所。不过这小家伙在昨晚休息的医疗椅上留了一个信封。
森鸥外只是捏了捏,就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真是……”他失笑,转身随手将信封放进了书桌抽屉中。
“期待我们再次见面的一天。”
第5章 再次见面
羊是一个全由未成年人组成的互助团伙。
一开始几名无父无母的少年少女聚集在一起,除了互相取暖外,更多地是为了抵抗其他大人的劫掠以及人贩子。后来某名拥有异能力的少年——也就是如今被称为“羊之王”的家伙,加入这个团伙之后,因为他很强大,屡屡将来犯的人击退乃至反杀,更是打了一个附近小有恶名的黑社会小团体落花流水,狠狠震慑了周围那些对羊不怀好意的大人们一番。从此,擂钵街的人对这只原本孱弱瘦小的“羊”改观了。
港口黑手党在横滨掀起了腥风血雨,混乱牵扯到的普通家庭不在少数,很多未成年人在尚且懵懂之时,就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变故,被迫成为了孤儿。
横滨的福利机构不是没有,但这几年港口黑手党造成的混乱,导致失去家庭、变成孤儿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有些孩子甚至其父母本身就是黑社会组织的一员。横滨这座城市又那么大,几所福利机构哪能收容所有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