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之苍雪龙城
待李斯说完,韩非才慢吞吞接了一句,“正是......正是如此......”
言罢,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从袖子中拿出一卷竹简,“外臣非......非......有言呈上......”
臣非非?
刚换了衣服收拾爽利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燕执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只是轻咳一声提醒里面几人一下。
“燕统领。”
拱手打了声招呼,李斯轻笑一声将旁边的位子让开,这人和他们王上亲如兄弟,就算现在官职只堪堪到了左庶长,到底也是统领一军的人物。
等以后资历上来了,只要不和王上离心,一步步升为良造大良造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这人以燕执之名留在秦国,估计也是将后路断了个彻底,公子执什么都是过去了。
和李斯打了招呼,燕执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韩非,眉眼弯弯身上气势尽数收敛,“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说完,燕执朝着上座的嬴政点点头,然后悠然到窗边坐下,一副不欲打扰他们的模样。
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秦王为人的韩非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怔怔的任由手中竹简被内侍取走。
都说秦王喜怒不定行事狠辣,怎么会容许有人在王宫之中如此放肆?
悄悄看向貌似已经习惯了这般的李斯,韩非捏了捏拳头,忽然觉得自己接下来完好无损回去的可能性大了许多。
竹简上写的东西,可不一定符合秦王心意。
虽然李斯已经和他强调了许多遍,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身为韩国人,却不为韩王所用,这是他的悲哀。
而这世上还有另一人赞同他的看法,甚至能以此来治国,这也是他的荣幸。
只可惜,这不是韩国。
能让韩国再多存在几年,是他能为那个腐朽的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成或不成,他都回不去了。
要么死在秦国,要么回去死在韩国。
眼中布满阴霾,韩非一言不发站在下方,只等上座的秦王将竹简中的东西看完。
殿中一时无人说话,李斯无声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师兄没什么别的缺点,就是性子死倔,一旦想到什么,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该说的他都说了,这人非坚持着想再让韩国多留几年,惹恼了王上,谁也救不了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深的执念。
不动声色将竹简上的东西看完,嬴政勾了勾唇角看着下方神色不明的两人,“先生建议寡人率先攻赵?”
听到嬴政问话,韩非张了张嘴就想说什么,但是还不等他开口,旁边的李斯便先替他解释了。
这人说话说不利索,等他说完,怕是天都要黑了。
在这上面从来不屑于掩饰,李斯轻飘飘看了韩非一眼,然后躬身道,“回王上,韩国如今已经唯我秦国是尊,攻打与否已经无甚区别,而赵国一直为我强敌,一旦王上发兵攻韩,赵国便有机会出兵攻打我后方,如此一来,不如先取赵,再取韩。”
韩非捏了捏拳头,想反驳两句,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什么地方可以反驳。
李斯说的不错,现在的韩王懦弱无能,朝中大臣也都醉生梦死沉迷声色,别说反抗秦国了,在秦国出兵之前就在商量要不要再割一块土地来让秦王息怒,这样的韩国,和秦国的附庸的确没什么区别。
见李斯抢在前面回答,嬴政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深深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挥手示意韩非可以先离开了。
“寡人与廷尉还是事情商议,劳烦先生先走一步。”
嬴政一开口,旁边便有内侍来请人出去,提心吊胆却没听到秦王的具体答复,韩非抿了抿唇,还是跟着内侍转身离开。
饶有兴趣看着这三人互动,燕执落实了他最开始的态度,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插嘴半句。
待在偏殿的韩非开始还时不时往这边看上一眼,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也就静下了心。
不管结果如何,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听天由命吧。
许久,等李斯终于从殿中出来,韩非将身上的褶皱抚平,迎上去之后颇有些欲言又止。
“君子之争,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师兄以为,李斯会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和你争这秦国的权势?”负手走在前面,在韩非略带忧心的眼神之下,李斯抬眼反问了这么一句。
一句话,让这人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如果秦王大怒,李斯不会有心思和他说这些,他们师兄弟俩相争,那也要有机会去争,死人是没有办法去争的。
哼了一声看着跟在后面的韩非,李斯看这人又有些不顺眼了,和当年在稷下学宫时夫子跟前一样,下意识的就想沉着脸。
自始至终,他李斯要的东西都非常清楚,生前要随君王开创万古基业,死后随君王一起万古流芳。
他的确忌惮这人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但是用阴损手段是小人所为,只有确定自己争不过的人才会想些旁门左道,他要争,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去争。
王上就算用人,总得找个顺眼的来用吧,他的优势那么多,还用得着再挖坑吗?
留下来就留下来,谁怕谁?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替换的晚了,因为出了点事情,所以今天的更新可能写不完,晚上的一章先别买,不是正文,如果手快买了也没事,明天下午肯定会替换,不会耽误明天的更新。
替换过的肯定比之前的字数多,自动续订的小可爱也不用担心,不用再多付点数,等这两天忙完再粗长哈~
第69章
李斯一离开, 殿中的氛围马上就变了一个样, 唇角忍不住上扬的燕执待人消失在视线中后终于笑了出声, “他们二人,果真有趣。”
看上去针锋相对, 在不起眼的地方又会相互维护,真是有意思。
无奈看着燕执,嬴政什么也没说, 任由这人在自己身边笑的肆意。
许久,终于将笑意收敛了起来, 燕执揉了揉脸抬眼问道,“不过, 就这么将韩非留在秦国,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怎么记着,韩非最后被下了大牢,好像还和李斯有关系。
难不成史官记载的下来的也是坊间传闻?
“寡人不想要韩非的命,李斯出手也自有分寸。”将方才韩非呈上来的竹简扔了过去,嬴政揉了揉手腕,“韩非虽然有才,但是他的口吃之疾已经决定了,在朝堂之上, 他不是李斯的对手。”
接过竹简将上面的东西从头到尾扫了一眼, 燕执挑了挑眉, “果然和之前猜的一样, 韩非虽然到了秦国, 心却一直留在韩国,他这次过来,估计也是抱着必死之心。”
明目张胆的给秦王上书,在秦王态度不明大军停在边境时要保住韩国,果然胆子够大。
“死有什么难的,在这世上,难的从来只有活着。”起身走到燕执身边,嬴政唇角带了一抹冷笑,“身为一个王者,学会用人是最重要的,阿执,如何用人,如何让人死心塌地,这才是王者需要做的。”
“行吧,你说的对。”耸了耸肩膀将竹简放在了旁边,燕执抬眼看了嬴政一眼,“你和我说这些也没有用,这用人的本事我可没有。”
“你每次都这样。”无奈的拍了拍燕执的肩膀,嬴政将人从席位上拉起来,然后负手看着窗外,“阿执,有些东西,就算可能用不上,就算你不想接触,也总归是避不开的,你我之间永远不会有怀疑,你知道的的。”
“所以说,你们这些为王的想的就是多。”将手搭在嬴政肩上,燕执微微歪头,眼中带了些许嫌弃,“我要是有这本事,还有你什么事儿?”
被燕执这反应弄的一愣,嬴政看着那双含着笑意莫名让他安心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个地方裂了一道缝。
没有注意到嬴政的异样,燕执反手又重重拍了两下,然后撇了撇嘴不怎么开心的说道,“以前我们军师就说过我傻,带兵打仗还行,想跟人玩权谋,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玩。”
虽然军师说的可能是对的,但是这么直白的被说傻,燕执还是不怎么开心,好歹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能这么不给面子?
大唐的朝堂尚且白骨累累,现在这局势,比之大唐时不只复杂了多少倍,哪儿是他能看的明白的。
书本上记载的,故事里听到的,绝大部分都是假的,只凭着自己记忆里那点儿不只真假的东西,想要在这个时代为王,他还不如洗洗睡了。
不是所有人都和这人一样,是天生的帝王。
“你呀......”
无可奈何看着身边这人,嬴政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了回去,这人似乎永远不知道,他这赤城之心有多难得。
“我说了你又这般反应,不说你又心里不舒服,我能怎么办?”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燕执摇头叹了一口气,也没心思在这儿待下去了,“什么时候出兵?”
“三日后。”开口定下一个时间,嬴政把玩着手中的毛笔,然后在书案干净的竹简上落墨写下几笔。
“既然如此,等军令下来我再过来。”抬手示意了一下,燕执不紧不慢转身,然后朝着外面而去。
摆摆手任人离开,嬴政揉了揉眉心,抬手让赵高进来然后接着处理送过来的竹简。
他亲自随军去赵国,并不只是因为赵嘉李牧,更多的还是为了赵国百姓。
赵国和秦国这些年几乎时时都在打仗,和韩国那等打一下就缩回去的不一样,两国的仇怨如果不好好处理,很可能会造成反扑。
赵嘉在信上说的那些,除了和李牧一起去了北地雁门关,其他的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不相信那人不知道阿执得到信件后会送到自己这里来,所以,里面很多东西并不是写给阿执,而是写给自己的。
那小子的心思自小就比其他人多,不过,他没有和赵迁争王位倒是意外,如果真的去争,有李牧一人的支持便抵得过赵迁手底下大部分人,更不用说宗室那些原本就中意他的老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