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喷涌而出，将地板的颜色染得触目惊心。
　　里苏特呆住了。
　　他甚至抽不出目光去看那个人，满目只有与自己眼眸相同的血色——
　　死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胸口突然开了一个大洞死了。
　　周围骚动起来。
　　但里苏特却无暇去顾忌这样的骚动，要说为什么的话......刚刚还站在那的男人转身朝他走去，揪着他的领子带他离开了人群，走进了昏暗的小巷。
　　里苏特下意识地抓住男人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腕，因为男人的力度，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但好歹算是从刚刚的骚乱中回过了神——
　　自己的帽子是什么时候跑到他头上去的？
　　——恍惚间想到了明明与现在的危机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男人松开了手。
　　少年剧烈地咳嗽起来，抬手擦擦干净因呼吸困难溢出的眼泪，抬头看向将自己带进这无人之地的男人。
　　他冷静下来，将心中的紧张都压下，开始思考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开始想，要怎么做。
　　那个混混一定触及到了男人的秘密。
　　所以就连站在那，只是有可能看见了什么的自己，也被牵连。
　　“里苏特。”
　　男人开口。
　　“说说看吧，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
　　——要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才能活下去？
　　他其实什么也没看见，那抹鲜艳的颜色也似乎只是意识恍惚时产生的错觉。
　　但这种话说出来谁会相信呢。
　　只要回答错了，就会被灭口吧？
　　里苏特额角溢出冷汗，指尖略微发颤，连还立在地面的双足都如同虚设，找不回知觉。他还没长好的喉结动了动，竭力保持冷静，却几乎无法挤出声音来。
　　离得太近了。
　　男人手揣在兜里，却躬身看着自己，这个距离下几乎能感觉到男人灼热的吐息——甚至能闻见有些奇特的、以前从没闻见过的烟草味。
　　“我......只看见了他准备攻击你，只是这样而已。”
　　少年深吸口气，声音有些干涩。
　　......完蛋了。
　　里苏特咬牙。
　　这种根本称不上回答，可在这样的压力下他根本没有余力思考该怎么开口——
　　“然后呢？”
　　男人继续问。
　　——咦？
　　里苏特一愣。
　　随后他马上开口：“他摔倒了。”
　　“哈。”
　　男人低笑出声，似乎觉得他这样回答才像个不知道怎么处理问题的小孩。
　　里苏特好不容易将提起来的心放下，男人却抬起了手——掐住了他的脸。
　　少年的手猛地攥紧，心脏也狂跳起来。
　　他掐着他的脸，将其略微上扬。他不得不仰视他，刚刚一直到处游走的目光终于停在了男人脸上。
　　——冷静。
　　如果按照之前的事，他一定不会——
　　“马尼亚可。”
　　小巷的尽头响起了陌生人的声音。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托声音主人的福，他抓着里苏特脸的手略微放松，少年也终于有了余力，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
　　是一个......穿着西装的金发男人。
　　“吉良？你怎——”
　　是认识的人。
　　通过对话马上就可以这样判断。
　　金发男人在男人话说完之前就已经冲到了他身前。
　　他抓起了男人原本扣在少年脸上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然后——
　　深吸了口气。
　　里苏特：“............？”
　　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让少年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他愣在原地，看着金发男人与马尼亚可——他刚刚的确听见这个名字了——讲了许多他听不明白的话。
　　话题结束的时候马尼亚可的神色看上去有些不快。
　　虽然依旧不太明白......但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会怎么处理他呢？
　　里苏特这样想着。
　　在离开前，一定会做什么吧。
　　少年盯着他，直到他与被称作吉良的金发男人谈话结束，又重新将视线投向自己。
　　“......算了。”
　　男人嘀咕着，抬起了手。
　　里苏特眼睑颤了颤。
　　果然还是要在这里将他处理吗？与刚刚的混混一样。
　　简直是无妄之灾。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他也没法找别人抱怨。
　　就在他已经做好准备的时候，那只抬起的手落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揉了揉。
　　“——”
　　里苏特的双目略微睁大。
　　“手感不错。”男人哼笑了声，“哈。”
　　“——”
　　“这表情倒是......少见。”他眯起眼，说着他听不明白的话，“要是有带相机就好了。”
　　......这是就这样结束了吗？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还有些不理解。
　　这样的表情像是取悦了那个男人，让他发出一阵笑声。
　　笑够了，他开始翻找自己的衣服，最终在上衣的口袋里找出了一枚金色的勋章。
　　他说：“纪念品。”
　　然后冲他丢了过来。
　　里苏特有些慌乱地接住男人随手丢来的金色勋章，抬头准备问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他看着前方许久，才低头摊开手掌。
　　金色的徽章静静地躺在手心里，似乎还残余着男人的体温。
　　和......特别的烟草味。


第118章
　　PASSIONE。
　　意大利最大的黑帮。
　　几年前不止何时开始就壮大起来，几乎将别的组织都吞噬。
　　谁也不知道它的BOSS是谁，组织的构成极为简单，BOSS下达命令给秘书，秘书传达给干部，干部交代给部下中的队长。除了自身的干部以外，成员大部分时候都接触不到其他的组织高层。
　　然而简单就是力量。
　　不，应该说——神秘就是力量。
　　一部分的组织成员似乎有特别的能力，至于是恶鬼还是魔法，谁知道呢。
　　在十八岁前，里苏特是不太在意这些的。
　　就算黑帮里的混混随处可见，却与普通人是不相关的。只要不牵扯进某些秘密的交易或者战斗中，根本不需要和黑帮打交道。也许有许多装作普通人生活的黑帮，可装作普通人，自然就不会自找麻烦了。
　　但是十八岁的时候——
　　里苏特站在男人的尸体前，喘着粗气。
　　四年前害死堂哥孩子的罪魁祸首就倒在眼前。
　　血浸满了地板，连石缝中都是腥气。
　　刀从背后刺入，从肋骨的缝隙穿过刺穿心脏，一击毙命。
　　少年攥紧了手里的刀。
　　当复仇完成的这一刻来临时，并没有预想中的各种情绪——
　　没有对鲜血、对尸体的恐惧与厌恶，没有对后续该如何处理的恐慌，甚至连原本对男人的愤怒也烟消云散。刀刺进去的那一刻他的手很稳，甚至算计了该从哪个角度才是最合适。至于喘息，只是......体能有些不够罢了。
　　他跟了他一路，连街边的摄像机与行人都完全躲过。
　　冷静、谨慎。
　　......完美的暗杀。
　　他将刀丢进垃圾桶，走到旁边的洗手台——现在已经在公园里，冲个脸还是能做到的。
　　他将脸与头发上的血洗净，侧头看向那具尸体。
　　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暗杀——却不是最后一次。
　　几天后就有人找上门来。
　　穿着不像普通人的家伙将他围起来，似乎是打算找他算账。体格高大的男人桎梏住他的手臂，将他按在家里的沙发上。
　　......逃不掉吗？
　　少年十分熟悉家中的布局，但看样子没办法制造出逃走的时机。
　　他呼吸平稳，抬眼看向还在翻找屋子的男人们，在确认自己无法逃走的情况下心里却异常平静。
　　仇恨已经结束了，从去复仇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准备。
　　既然十四岁那年那个司机能从监狱被赎出来，自然就有黑帮的关系在。就算不是黑帮，也一定是有一定的势力。
　　在复仇后会迎来报复，这显而易见。
　　杀人偿命，这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在他平静地等待死亡时，男人翻找出了一样东西——
　　“......喂，小子，为什么你会有这个？”
　　穿着西装的人攥着东西的手似乎抖了下，才走过来蹲下身揪住他的头发这样发问。
　　头皮的疼痛让里苏特眯起眼，猛地挣扎了下，又被身后的人按住。
　　好在男人并不是为了做什么才做出这种举动——只是为了让他抬头罢了——他摊开手，将刚刚提到的东西展露在他眼前。
　　里苏特愣住。
　　他几乎要忘记这个所谓的纪念品，放在家中的角落，甚至没有刻意找什么东西去放置，现在被男人翻找出来，上面还集满了灰尘与一些不明正体的絮状物。
　　男人随手从旁边的桌上抽了张纸，将其擦干净，才露出在阳光下闪烁的本体。
　　——金色的、有着细致花纹的勋章。
　　“你是热情的人？哪个干部手下的？”男人继续提问，“......难不成这次暗杀是命令？”
　　“......”
　　“说话、还是说你小子是扒手，这东西是从别人那偷来的？我不觉得组织里有几个人会被你这样的小鬼——”
　　“......两年前。”里苏特低声说，“两年前，西西里遇见的男人送给我的。”
　　“——”
　　话音落下后，男人露出怔然的神色。
　　随后就开始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