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阳子，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还等着你成为万中无一的明君，把你流落在外的子民接回去呢。”


第68章
　　“真的可以吗？”
　　红发的少女还有些迟疑, 随后在罗玛尼鼓励的眼神下, 结结巴巴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而身旁陪伴着的女仙, 早在三个国君开始交流王道的时候，就已经知趣地退了下来。
　　“那个, 请问, 您是如何治理好国家的呢？”
　　“啊, 这个啊……”某个粉毛青年的脸色微妙起来, “我的经验可能不太适合你。”
　　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自我意志，治理以色列完全就是依照上帝的旨意行事, 再一个就是不断满足人民的愿望而已。这种治国的方式, 也就只有没有人心的所罗门才能承受吧？
　　“为什么……啊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中岛阳子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落, 三千年的治国秘诀, 怎么可能被人一问就问出来，总归还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吧？
　　“罗曼医生不愿意说的话，那也没关系。”
　　“不用对他说对不起, 那家伙说不适合就是不适合。要真说起来, 现在能符合他治国条件的，基本上没有人。”
　　盖提亚抱着手臂，靠在一旁朱红的立柱上。
　　“严格算起来, 在三千年前, 他还是所罗门的时候, 他根本就不算是‘人’, 只是执行天道意志的傀儡而已。他那时候的一言一行，全都是上天旨意的显化，要达到那种程度，得让自己变成一个无情无欲，连感情都不存在的空壳。”
　　小松尚隆、中岛阳子：！！！
　　“原，原来罗曼医生是这个意思吗，难怪说我不能借鉴他的经验……说起来，峯麒你真是幸运啊，能被蚀吹到这么遥远的过去，还结识了那个时候的所罗门王。如果一言一行都是天道意志的话，那么失道这种东西，就离罗曼医生很远啊。”
　　中岛阳子略有些羡慕地说。
　　明显能够看出来，景麒无形的责难、苍猿的神出鬼没、予王失道的阴影还有国内混乱的局势，都给这个前几天还是普通国中生的少女造成了非同一般的重压，以至于在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就考虑起了失道这种东西。
　　“喂，阳子，话不能这么说好吧。”察觉到阳子心意的六太皱了皱眉，努力想把人拉回到正道上来，“假如一个人完全变成天道意志的体现的话，没有自己的思考，也没有感情，那和一具空壳又有什么区别？”
　　“没错，我一想到身边陪伴着美人却不能欣赏其美色，桌上放着美酒佳肴却无法对它们的美味感到满足，那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天帝想要完全贯彻天意的话，只需要一只完美的麒麟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有七情六欲，各种不足的人王。”
　　在尚隆之后，盖提亚又补上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如果你这么不想失道的话，我可以把你所有的感情都拿走，做成一个只会贯彻天意和正道的傀儡，那样你就不会失道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的确做得到。”
　　至少在这个小世界里，他跟天帝是平起平坐的。
　　“喂，盖提亚，别动不动就这么搞事情啊！”
　　“很抱歉，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而已，要不要实现这个愿望，还取决于景王本人。”
　　拥有一头显眼红发的少女缩了缩脖子，拼命摇着头。
　　“不不不，还是不要了，我还是保持现状吧。”
　　被人做成傀儡，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虽然能够长久地活着，可是那个名为“中岛阳子”的意志，早在和天道合二为一的时候就死去了吧？剩下的，只是一个名为“景王”的象征物而已。
　　“这种能力，还真是强大而残酷啊，真不知道这三千年来，峯台甫你究竟遇到了些什么。”
　　小松尚隆感叹道，探究地看向眉目之间隐隐露出戾气的峯麒和软绵绵的峯王。
　　要不是麒麟的金发太过显眼，太有辨识度，他一定会认错人的。把峯麒的模样换成是泰麒的全黑，恐怕是个人都会把峯麒认成峯王，而把真正的峯王认成是峯麒吧？
　　麒麟本性仁慈悲悯，极富同情心，而王通常才是做出残忍决定的那一个，这三千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够让峯麒直接扭曲天性，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说峯王从前执行天道意志的话，现在又为什么是这个模样？
　　王更像仁慈的麒麟，而麒麟却变得越来越像王，常世里发生的一切，都很让人好奇啊……
　　“三千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比如在神代的常世和魔兽厮杀，和心怀不轨的魔术师斗法，比如看见天上的神明离开世界，再比如……看着某个蠢货直接放弃了自己的天眷，选择以普通人的寿命而死，最后给某个酷爱压榨劳动力的老板□□工……”
　　金发魔术式看向某个粉毛青年的目光里透着隐隐谴责。
　　“就算是向圣杯许下作为普通人而活的愿望，之后还是被卷进了相当危险的事件里。要是我没及时发现，恐怕某个蠢货的骨头都烂掉了。”
　　被自家魔术式骂成蠢货的粉毛青年尴尬地笑着，怎么看也像是无比心虚的模样：
　　“不能这么说啊，盖提亚，从前我只是遵循了自然规律逝去的，现在我不是好好待在你身边的吗？”
　　“那不一样，有谁愿意看着你去死啊。还有，你现在好好活着的前提是，我直接出手替你把事情解决了，不是吗？关于选了马里斯比利当御主这件事，关于空想树和异星神这种事，你有什么好跟我解释的吗？”
　　对此，罗玛尼只能够哈哈哈哈地尬笑着，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总觉得很凄惨的样子呢，没想到传说中后宫千人的所罗门王竟然是这个性格，不得不说……有时候还蛮可爱的。
　　鉴于罗玛尼这样没脾气的表现，中岛阳子心目中那个温柔可靠的前辈形象，不知不觉已经堕落成了一个棉花糖一样，好像谁都能欺负的草食系男子。
　　不同于思维开始发散的中岛阳子，吊儿郎当坐在庭院大石头上的小松尚隆则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常世……从前也是有神仙妖魔的？”
　　“当然，神仙遍地走，妖魔多如狗，比起神明统治的时期，这里的妖魔简直是毛毛雨，我都还没怎么提起兴致，就全都被杀干净了。”
　　六太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神仙多如狗，妖魔遍地走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啊，想想都可怕。
　　峯麒在那种时间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性情凶悍几乎是在所难免。对于峯王死过一次，为什么峯麒的寿命超过三千年，只能推测是那个世界有别的法子摆脱寿命限制吧，又或者说那时候的峯麒根本就还没诞生，自然也不存在三十年的问题。
　　像什么异星神，什么空想之根这种挺起来就很可怕的事情，既然解都解决了，还是别深究了。
　　“好啦，盖提亚，别歪掉话题啦！治国这方面的话，我实在是没什么能够给你提供建议的，不过，这个世界其实有点像从前的中国古代，你可以回到现世去找找有关这方面的著述来看看，好歹也是一种借鉴。”
　　为了不再被自家魔术式爆黑历史，罗玛尼决定站出来拧回话题。
　　“不，就算是有小山一样的东西堆在她手边，她也是不会因此成为一个明君的，失道之期也近在眼前。”
　　小松尚隆辛辣地指出了这一点，直接让身边全神贯注聆听着的阳子涨红了脸。
　　“所有被麒麟选中的人，其实都有成为旷世明君的潜力，但却只有很少的人成为了明君。更多的人，不是成为了昏君暴君，就是成为了治世不到百年的平庸之辈。我思考了很久，最终才发现一个道理。”
　　“从前的予王也好，还是现在的阳子你也好，都像是一块璞玉，纵然内里是价值连城的宝石，但没有经过雕琢的你们，都是无法负荷起国土和时间的重量的。”
　　“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讨厌什么，也不知道治下的国民想要什么，讨厌什么，更无法分辨手下的官吏是清明还是贪污，从而采取有效的对策，就这么轻飘飘地坐在云端之上，怀着满腔的忐忑和胆怯，带领着自己的国家跌跌撞撞地行进着。这样的国家，是无法长久的。”
　　“阳子，在你登基之后，就要颁布作为国君的第一道敕令。在这个世界，君王登基后的第一道敕令，被称之为‘初赦’，同时也是国君的初心，是整个国家在未来行进的方向和目标。所以我希望你在登基之后，先花上一段时间去深入民间，了解庆国的基本情况再做决定。”
　　“非常感谢您，尚隆陛下，您的意见非常中肯，我会在平定国内叛乱之后到别的地方深造一段时间的。”
　　少女的王微笑起来，唇边的笑容如同拨云见日之后，刺破云层的第一抹阳光。眉间的迷惘纵然还未消散，但是所有的人都应该已经明白，中岛阳子这个不成熟的王，现在开始成长起来了。
　　盖提亚轻轻点了点头。
　　“那把水禺刀也要好好利用起来，对于你们而言，那把剑是难得的利器，但更重要的是映照人心的力量。人心就像是一面镜子，总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蒙上灰尘，而那把剑就是拂去尘埃的帕子，只要保持好你的初心，你就不会失道。”
　　说实在，比起过于理想化，以至于被人批评成没有人心的阿尔托莉雅，还是面前这个脚踏实地，真实而坚定的女孩儿更讨人喜欢一些。
　　当然，这不是因为某个酷爱摸鱼的青年从前就是那副死样子的缘故。
　　“峯王陛下。”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女仙轻轻敲了敲院门，“芳国冢宰前来拜见。”


第69章
　　“冢宰？”
　　金发的魔术式看向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些畏惧的女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