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纵横杀
盖聂大惊之下不得不强行截断自己输出的内力,与掌心吸力对抗之下,不禁“哇”得吐出一口暗色的血来,喷在二人身上。
血红色眼睛的卫庄陡然转身,鲨齿在手向盖聂削去!
盖聂情急之下来不及以木剑格挡,不得不向后弯腰,靠着极致后仰的动作避开鲨齿的剑势。
这么近的距离!这样快的攻击!
而对他出手的人——是他刚刚还在照顾着的卫庄!
剑势刚刚削过盖聂的头发,却在这时改削为拍,不以剑刃为先,而以布满花纹的剑身为利器,斜斜一股力道直朝着盖聂的腰腹拍下。
盖聂来不及避让,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拍在自己腰腹之上,震得他脏腑险些移位,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头,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随着这一股力道,他再无法支撑自己,后背向下倒在地上。
而木剑,离他太远,已经来不及自救。
黑色的锦履踏在他的苇白色长袍之上,让他一时无法顺利起身。卫庄居高临下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他,嘴角带着嗜血的狰狞。
然后,卫庄朝着他举起了鲨齿剑。
盖聂仰头看着卫庄,他的嘴开开阖阖,最终沉默着,看着鲨齿高举,看着卫庄在白色天光下因为逆光而看不真切的脸。
后悔吗?
盖聂不后悔。
他依稀记得有人曾经说过:有时候,后悔本身就是一种无法偿还的代价。
既然无法偿还,就无须瞻前顾后。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卡文小剧场】
盖聂:小庄,你在想什么?
卫庄:我在想高中那三年封闭式的生活。
盖聂:……
卫庄:师哥,三年学习,就为高考笔试一搏,你为何一声不吭逃了?
盖聂:你我二人,只有一人能上大学。既是同门,何必你死我活。
卫庄: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听说你走捷径出国了?
盖聂:……当时秦国的王庭大学破格招人,我想着名额不要浪费,就去面试了。
卫庄:我们本来就是为高考而生的,如果没有高考,我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盖聂:所谓强者,就是必须把所有人都挤出分数线外吗?
卫庄:优胜劣汰,不过是毛X厂中学的教育理念罢了。
盖聂:被这样的应试教育束缚的我们,就算是人生赢家了?
卫庄:两个好朋友遇到了一头猛兽,于是其中一个立刻开始换上轻便的鞋。另一个问他,你换鞋也跑不过猛兽啊。那人回答,我只要跑得过你就可以了。
盖聂:……
卫庄:师哥,我只要考赢你就好了。
第十九章 破晓
盖聂不后悔跟着卫庄一起跳下来,但他希望自己还能有机会把碧血玉叶花交给墨家。尽管这个希望看起来已经很渺茫,但他不会放弃。
鲨齿高高举起,盖聂闭上眼睛。这不是懦弱的逃避,他需要全神贯注地积聚最后的全力一搏。
握着鲨齿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或许这是猎人在等待猎物在绝望中看到渺茫生机,意图逃出生天的瞬间,这是狩猎者惯用的伎俩。
看到希望却忽然黎明前突然死去,比从来没有见到过希望要残忍得多。
盖聂忍耐着内伤反复的疼痛,他的手指屈着,没有更多的,或挣扎或愤怒的神情。
黑暗中,盖聂听见卫庄低沉的笑声:“愚蠢……他既然曾经想杀汝,汝当趁其无法反抗杀了他才对。想不到汝不仅救了他还费心照顾,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盖聂没有反驳。
卫庄的声音再度传来:“所以,汝的命,注定应当属于吾。”
话音落下,鲨齿便朝着被压制在地上的人直刺而去——
却在此时,原本似乎已然认命的盖聂骤然睁眼,他手中一屈一伸,一道带着青色的剑气从指缝中溢出,暴涨三尺之长,直向卫庄面门刺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杀意,无论神鬼皆不可避免短暂的停顿,手握鲨齿的卫庄也是血肉之躯,不得不临时撤回几乎劈至盖聂面门的鲨齿,向后仰头躲避盖聂激发的剑气。
只听“呲”的一声,一带金色回纹镶边的锦锻头带随风飘下。
对持的两个人都顿了一顿。
盖聂直视着上方的卫庄怔忡的表情。
他知道这是卫庄为数不多的弱点。痛苦的回忆才能使人清醒,哪怕是利用卫庄的愤怒,他也在所不惜。
卫庄的额头慢慢溢出一线鲜血,顺着他的脸颊留下。在他额角上,有一个陈旧的刺字,伤口早已平复,丝毫看不出略显深色的勾画曾在额头之上留下痛苦的烙印——那是渐渐消失在秦国书同文国策之下的韩国文字“逆”。
逆者:逆天、逆伦、逆纲常。
这是高傲的贵族少年无法忍受的耻辱,天下间知晓这件事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或者不能开口。盖聂大概是仅剩的那一个。
卫庄看着地上被剑气削断的额带,他的眼神忽然明明灭灭,血腥的红色与水光倒映的蓝色胶着着。他的神情很混乱,牙关紧紧咬着,额上经脉愤胀着,手中握着的鲨齿也在随之一道颤抖。
他在反抗、他在试图重新夺回对心神的控制。
他,是卫庄。
不是随便什么可以被控制的人!
最终,卫庄忽然紧紧闭上了眼,手中的鲨齿再度高高举起——
盖聂没有再挣扎,他的眼神依然明亮,他的声音毫不颤抖。他在鲨齿再度劈下之前,开口轻轻叫了一声:“小庄。”
蕴含了足以开山裂石之力的鲨齿,渲染着金红色的剑气朝着地上被压制的人劈下。
这次再无剑气格挡,再无人自救,鲨齿毫无阻拦得直刺而下,带出蓬起的烟尘以及飞溅开来的碎石。那是地上巨大石块被劈裂的结果。
尘埃落定,鲨齿半个剑身穿透了盖聂的头发,嵌入地上的巨大石缝里。
鲨齿切断了盖聂的一束头发,却避开了他的咽喉。剑气割开了盖聂脸颊的皮肤,却没有给他更多难以弥补的伤害。
卫庄剧烈得喘息着,他跪下膝盖,依靠单手撑着鲨齿地力量维持着压制盖聂的姿势。他睁开眼,里面是虹膜是水样的蓝色,但瞳孔周围仍然有血色伴绕。
他,在反噬蚩尤的力量!
盖聂因为那一击也是力气暂时耗尽,他没有任何动作,他睁着眼睛从贴着自己脸颊嵌入地面的鲨齿上慢慢转回卫庄身上,就这样安静地、沉默地看着对方。
“师哥……”
卫庄的声音很低。他突然意识到,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做过什么,盖聂看他好像都是这样的眼神,从未改变。
盖聂的眼睛里像是装着千万年松树凝结而成的琥珀一样,干净、澄澈。他就这样静静地、带着些许担忧的、甚至带着些许纵容的,凝视着自己。
卫庄忽然听见另外一种自己血脉在心间爆裂开来的声音,像是一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禁制被什么东西毫无防备地打开了的声音。
原本模糊不清的画卷在眼前逐渐清晰了起来,带着灼人心肺的痛苦,向他迎面扑来——
那棵树!
那间屋!
那些年!
那些守望!
那些令他执着的相抗相守!
那一句让他执着了大半辈子的誓言!
他的愤怒!
他的执念!
他的恨!
他的……纵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师哥……”
卫庄低下头,他的鼻尖几乎贴到了盖聂的脸上。这样的距离已经超越了同门的立场,盖聂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东西超出了世人所知的礼仪范畴,他的眉头开始微微拧着。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卫庄没有给盖聂更多弄清现状的时间,他抬起不曾握剑的手,在盖聂未曾来得及防备的瞬间点中了盖聂的气海穴与左膺窗穴,使他暂时失去动用内力的机会。
盖聂感受到瞬间遍布全身的麻痹之感,这在某种程度上阻止了他强行动用内力对心脉造成的伤害,但同时也让他在短时间失去反抗的能力。
习武者的本能令他感觉到威胁并没有完全离去,而这种不明不白的感觉比生死一线的边缘更令他不安。
曾经经历、又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情,那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痛苦经历,在这样的情境下再度袭上心头。
他急切开口,意图唤醒对方清明:“小庄,你!你快醒来!”
卫庄松开鲨齿,改为向下慢慢抚上盖聂的脖子。无论是谁,这里都是最脆弱的地方。
盖聂的剑术很强,卫庄从来都知道,但这个人,同样有很多弱点。世人恐怕不知道,卫庄本人正好就是盖聂的一个弱点。
这件事发生在两个注定成为对手的人身上,实在是一个讽刺。
卫庄的另一只手的手指扣在盖聂的肩膀上,就在七天之前,这里曾经被鲨齿重重地伤害过,以至于他这几日活动尚不灵便。这些,盖聂都不曾开口说过。
卫庄的手指收紧了几分,这让盖聂觉得刚刚恢复的伤口有些疼痛。
盖聂的喉头被对方扼住,想再说什么已是困难。他颈侧大脉络被钳制,血气阻碍无法顺利运行,连视线也渐渐模糊,只能睁大了眼睛,恍惚中看见卫庄额头上被新鲜血液重新染红了的刺字,以及对方如同猛兽盯上猎物的锋利眼神。
“师哥,我很清楚,在做什么……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你……到底是谁?”这是盖聂虚弱的声音。
“……你说呢?”这是卫庄略微喘息的声音。
盖聂的目光逃避地落在对方额头的刺青上,他想抬起手去确认一些事情,可抬起到一半的手被另外一只手半途拽住,反向重新按回地上,被地上的石头磕得微微发疼。
从天光到日暮,星辰重上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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