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纵横杀
这倒是个人才,卫庄难得这样评价一个人。
可惜,这样的人,是他们的敌人。
卫庄接着问道:“他,与公子扶苏有何过节?”
盖聂回忆道:“赵高与扶苏并无过节。不过,赵高曾经因触犯秦律入狱,蒙毅受命审理,判为缳首之刑。后来是帝王惜才,赦免如故。”
先是死罪?
再赦免复职?
有趣。
卫庄道:“你在咸阳宫,却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盖聂摇头:“我那时奉命捉拿黑剑士,并不在咸阳宫中。”
卫庄玩味起来:“恐怕并非赵高当真触犯秦律,而是嬴政想要警告赵高,他的生死,全在帝王一念之间。”
本意是威慑施恩,想要换得对方忠心,却不知遇到一只贪婪的毒蛇。
生杀予夺的权利,是诱人的毒药。
那种滋味,只要试过一次,就再也忘记不掉。
“也许。”盖聂曾经有许多猜测,但那终归只是猜测。他不会轻易同旁人提起,但是对于卫庄,他反倒不必隐瞒。因为卫庄有足够的能力去寻找真相。
卫庄嘴角弯起冰冷的弧度:“可惜嬴政也没有料到,同样的手段,对于有一种人,会招来相反的结果——像赵高这样的人,只会更加渴望权利和地位。”
盖聂:“蒙氏一族,原是皇帝为继位者培养的助力。”
卫庄已经大致推断出来:“然而赵高因为受审为蒙毅的缘故,将蒙氏一族视为敌对。他审时度势,暂时反抗不了帝王,就要去找替死鬼。很不幸,势必重用蒙氏一族的公子扶苏,就成了赵高的绊脚石。”
盖聂沉默了一下,赞同了这种说法:“更何况,我离开咸阳之前,赵高已经受命为十八世子胡亥教习书法课业。”
卫庄躺下去,单手支着后脑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是不是很有趣?”
盖聂没有再接卫庄的话,他起身布置洞口机关,做完剩下的事情。
卫庄在黑暗里看着盖聂的一举一动。
仅仅是权利的味道,就足以让许多人疯狂。然而,盖聂却离开了咸阳宫,就像离开鬼谷一样,毫不犹豫。
盖聂想起咸阳宫,想起死去的人,还有活着的人。
赵高的欲望,注定了会让许多人因此失去生存的权利。
黑暗里,卫庄慢慢说:“秦灭韩国,设立颍川郡。韩国人执着故国,不肯归顺秦国。秦国就割裂韩国,上党郡宁肯赵国也不肯归顺秦国,引来秦国与赵国的长平之战,四十万赵人被白起坑杀。你的赵国,从此一蹶不振。”
盖聂沉默着,想起了年幼时的颠沛流离。
长平之战之后,他失去家园故土,失去亲人,最终去了鬼谷。在那里,他遇到了出身韩国贵族的卫庄,成了他的师哥。
赵国,已经不存在了。
韩国的灭亡,也只是六国陨落的起点。
他们,都是失去家园故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苏秦是个能人,一个人几乎灭了齐国。现在演得如火如荼的大秦帝国之崛起里面,就描述了这一段四间的过程。当面,里面把苏秦描述成了一个情种,因为所倾慕的燕国太子妃被的丈夫儿子都被齐人杀死,要为他报仇。
撸一把细节,摘自度娘:
苏秦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忠诚的对象,那就是燕王。
他为燕王出的计策,是派他出使齐国,鼓动齐国对外扩张,制造对齐国不利的国际关系,以达成合谋伐齐的战略目的。
而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角色是赵国。赵国是当时毗邻齐国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又跟燕国接壤,所以最重要的是让赵国有意愿攻齐。
苏秦计划的第一步,是助齐攻宋,取得齐国的信任。
但攻宋之后,赵国内部出现了想要联合齐国的派别。如果齐、赵联合,那么燕国削弱齐国的目标就很难实现了。所以苏秦接下来又要离间齐赵关系。
但是离间齐赵关系后,秦国又利用这个机会联合齐国进攻赵国。而你想要利用赵国,就不能让它被削弱得太厉害。所以苏秦又离间了齐秦关系,主谋合纵伐秦,这是《史记》记载苏秦的人生巅峰。
伐秦之后,齐秦又开始联合,苏秦此时入魏,试图说服魏王继续对秦作战。因为当时齐秦还在联合,如果五国联合伐齐,秦国想要救援齐国的话,必须经过魏国。所以魏国不倒向秦国,是伐齐大计不被秦国干涉的重要条件。
苏秦在这里的劝说是失败的,但并没有影响后续计划。因为秦国取得安邑后,转身就撕破与齐国的和约,翻脸攻齐了。
然后在乐毅的主导下,攻齐大胜。
第五十五章 夏荣冬灭
探寻真相的道路从来充满泥泞,然而从泥泞里能够独身走出的人,才是这个无望世道的旁观者。
卫庄闭着眼睛靠在一棵道树旁的巨石上,他好像在休息,也可能觉得无聊。
盖聂在他不远的树冠上蛰伏。
地面有着些许的震动,越来越大。
他们要等的人,近了。
这是不是一个诱饵,对于两个人来说并不重要。盖聂在意的,是救出墨家两个人;而他感兴趣的,是设局之人。
远处的山道上,木质的囚笼已经出现。押车的是魁隗堂的那个女人。距离隔得很不远,卫庄还有心情开口问道:“你听到她说的话了么。”
盖聂颔首:“前方便是四季镇,此一路上以此处地势最适合伏击佳。”
“只是不知道,谁是螳螂,谁又是那黄雀。”卫庄冷笑一声,手中鲨齿已经飞出,直直插在囚车前方十丈的地上。
车队大惊,驾车的马夫正心惊胆战想要询问堂主怎么办,却发现田蜜的脖子上已然架着一柄木剑。这把木剑黑漆漆的,像是被火烧过。
田蜜轻佻地往后仰着,露出像是白玉一样的颈项和肩膀,娇媚地说:“客人这不就来了?”她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高大男人,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还是非比寻常的贵客。”
农家的散兵骚动起来,带着恐惧的开始后退,因为他们看见前方出现了另外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
卫庄没有表情的脸有时候更能给人压力,这大概归功于他身上毫无隐藏的血腥暴戾的气息。他把手搭在鲨齿上,用低沉的声音说:“这条路,到此为止。”
田蜜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卫庄,大约是在犹豫到底温文儒雅还是娟狂霸气哪个更合她心意,她早就习惯了用自己的容颜作为武器,一语双关的话张口就来:“鬼谷的挽留,我又怎敢拒绝?”她毫无杀气的、用柔若无骨的姿态往盖聂的方向靠了靠,勾魂的眼角扫向这个异常严肃正经的男人:“但堂堂剑圣,怎么可能杀一个女人呢?”
她会这样说,就像是在娇嗔“你是堂堂大男人,又怎么会为难我一个小女子”那样,风情万种,是个正常男人都会骨头酥掉。
盖聂默默地想,这或许是魁隗堂主的麻痹敌人的手段,也可能是有人把他用剑的习惯告诉了她?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惊鲵”?
“锵”的一声,鲨齿回到卫庄手上,卫庄的声音响起:“鲨齿一向不挑食。”
那就是说流沙主人会对女人下手了?
农家的几个马夫小卒恐惧起来,江湖传言流沙主人为了利益可以杀掉任何阻挡他道路的人,这里面传说还有他的师傅鬼谷子,以及曾经韩国的大将军和韩王安。这样弑君乱国的人,的确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田蜜此刻像个天真的女孩,对眼前的危险毫无所觉,她像是笃定答案地问:“难道卫庄先生忍心杀一个毫无反抗、又楚楚可怜的女人吗?”
盖聂没让这样没意义的话再继续下去,他直接说出目的:“留下高渐离和大铁锤,你们可以离开。”
田蜜一听,露出有点淘气的样子,有点媚又有点娇气,她用婀娜妖娆地凑够来靠近盖聂:“你们说的话,算不算数?”
盖聂默默地把木剑往前送了送,刚好蹭过田蜜凑上来的细白娇嫩的颈项上。
这个动作吓了她一跳,只能柔弱地又偏回去。
……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
盖聂不是没和女人接触过,但这种风格的女人的确不是他擅长对付的——可能换做小庄来更容易对付一些。他只能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们不是农家的敌人。”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像是迫不及待一样,田蜜用手指头勾起了一串青铜的钥匙。
盖聂几乎是生怕碰到对方一般用剑尖挑走了钥匙锁圈。
这似乎来得太容易了些。
卫庄从来不相信运气,他知道盖聂也不会相信。
山林间潜伏者大量的气息,他们并非没有留意,而是这里是阻止囚车的最后伏击地点。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
田蜜持着烟斗嘟着嘴下地,娇媚又遗憾地嗔道:“哎呀,在剑圣的身边,我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强大又克制,有多矛盾,就有多勾人。
然而,可惜了。田蜜扬扬手,农家的几个散兵游勇就战战兢兢护送着她往林地边上撤过去。
盖聂目送着这个女人离开,卫庄朝着囚车的方向走来。
田蜜笑眯眯地说:“好了,墨家的人就交给两位了。”她扭过身,吐了一口烟圈:“只是你们能不能离开,人家可就说不准了。”然后她妖娆的脸孔露出惋惜又狠毒的样子:“地泽二十四!”
随着她的声音,四面八方的树丛中农家埋伏的杀手摆开阵法——正是传说中农家猎杀白起的阵法!
卫庄握着剑,他与盖聂似乎并没有被这样的埋伏震慑,反倒嘲讽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留住我们?”
田蜜歪这头:“听说纵横剑法精妙绝伦,一旦施展足以以一当百。这几个人,自然是入不了二位的眼,不过——”话音未落,细密的脚步声更迭而上,将囚车牢牢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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