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第一衙内 上
他垂头丧气的坐起来,对方的床铺空着,他心想,王屹听劝了,去找人请大夫了吧。
这时,他余光看到地上一道细长的影子,循着影子往上看,就看到悬在屋梁上,脸色铁青的王屹。
高铭一下子寒毛都竖起来了,忙将王屹脚下的椅子扶正,正巧桌子上有个拆信件用的压衣刀,踩到椅子上用刀使劲割绳子,好在刀快,没几下绳子就断了。
王屹重重摔在地上,痛苦的哎呦一声。
高铭见他没死,恨不得给他俩大耳刮子,将压衣刀往地上一扔,“你这是干什么?”
王屹躺在地上,含泪道:“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我想回家。”
“你死了还回个鬼的家!你浑家儿子说不定都还等你,你可好,竟然想半夜悄悄吊死!你死在这里,你浑家要为你守寡一辈子,你怎么好意思?!那么多人盼着你回去,你还有一口气就不该放弃,爬也爬回去!”
王屹垂着头,呆坐在地上,许久似乎是想通了,“……等我眼睛再好些……我就去抄事房帮你……”
高铭盯着他看了会,“你要说话算数。”转身出了门。
这才几天啊,他就快受不了这种日子了,等到梁山招安不知还得多久,他想想就觉得要疯。
到了登记的院子,决定今天效率高一点,把最后五十人给登记完。
正面无表情的盘问对方姓什么叫什么,突然打外面进来两个小喽啰,上下打量正在登记的这个人,道:“你还行,跟我们走。”
高铭就不满了,“他还没登记完,等我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再领他走吧。”
“孙抄写,时间紧迫,你有所不知,山上来了个脾气好大的新头领,直言要年纪不大白白瘦瘦的喽啰伺候,不要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咱们这山上哪有那么些细皮嫩肉的,我看这人还行,就叫我领走吧。”
抄事房的好歹是读书人,来领人的不敢顶撞高铭,如此好言好语的说道。
高铭心想,这什么要求啊,难道这新来的头领是断袖?但他记忆里不记得有号这口的好汉,奇怪的问道:“这新头领叫什么?”
“昨天刚上山的,能一箭射下天上飞的大雁,听说做过军官,叫花荣。”
花荣两个字,直击他心脏,手中的毛笔几乎攥不住。
花荣来了,花荣怎么会来?
他是来找自己的!
高铭顿时觉得周围都安静了,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心跳如擂鼓。
“孙抄写,孙抄写!”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周围有人喊他,他强作镇定的道:“……既然是新来的头领,我可惹不起,你将人领走吧。”
等喽啰把人领走了,高铭对剩下的人道:“我去解个手。”追着前面的人跟了上去,但走了一段路,他一咬牙,又折了回来。
现在去见花荣的话,太刻意了,弄不好会暴露身份。
他必须要在合情合理的情况下见到花荣,还得一见面就得把他现在的身份点明,不能让花荣在称呼上露馅。
他都不知道怎么把步子挪回登记处的,一整天思绪乱飘。
当天晚上做梦,梦里都是花荣。
第二天起来,发现又是梦,不禁怅然若失。
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煎熬了,好朋友就在同一个山寨内,却不能碰面。
花荣这会肯定也在找他,没有见到他,不知道花荣是不是也这么难受。
于是刚坐起来的高铭,痛苦的又重新躺下,抱着被子来回打滚。
旁边眼睛覆着药膏的王屹,从缝隙中看到高铭痛苦的折腾,不解的道:“你还劝我不要轻生,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看你也是一副要活不下去的样子了。”
王屹在这里干了几年抄写,多少也分到了一点钱,昨天听高铭的话,找山寨里的郎中要了一副医治眼睛的方子。
“谁说我活不下去了?!我好着呢!”。
花荣来找他了,就是满梁山的人都想轻生自尽,也不包括他。
他现在对生活有十万分的热情。
突然高铭灵光一闪,蹭地坐起来,在屋内的几个抽屉来回翻找,终于找到一把磨石,便将压衣刀取出来,滴上水开磨。
王屹眼睛不好,听着唰唰的磨刀声,担心的道:“你磨刀干什么?我跟你说我不会上吊了,你不用磨刀替我割绳子。”
“不是割你,我要割仇人!”高铭装作咬牙切齿的道:“我昨天听说我的仇人也在山寨上,我要去找他。”
王屹之前是个小买卖人,就不是好勇斗狠的材料,吃惊的道:“你这后生瞅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还敢提刀杀人呢。山寨禁止私下斗殴,私刑复仇更是不可以。你刚劝完我不要轻生,你怎么就往火坑里撞?!”王屹苦口婆心的劝了又劝。
但根本说不动高铭,只能听着高铭磨完刀出去了,他不停叹气,好好一个人竟然找死。
高铭揣着压衣刀,没往抄事房去,而是一路打听新来的头领花荣在哪里。
被问到的喽啰也奇怪,“你问花头领干什么?”
“是这样,我是抄事房的孙小五,昨天花荣找人告诉我,说他要在山寨内教习弓箭,叫给他写一份学生名单。”高铭撒的谎,合情合理,没人怀疑,都一路给他指路。
到了聚义厅前,高铭听到里面有人谈笑,便悄悄站在外面等着,不多时,就见几个人走了出来,其中就有花荣。
他脸色很不好,甚至连强颜欢笑都懒得装,眉头皱着,嘴角平直,心事重重。
高铭激动得声音颤抖,“你们谁是花荣?”
花荣猛地听到高铭的声音,以为自己在做梦,惊觉回头,就见魂牵梦萦的人站在不远处的廊下,他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确定不是眼花,真的是高铭,不禁眼睛一酸,怕别人发现,忙将帽檐朝下压了压。
虽然预想过千百次会相见,但真见到了,他才发现他比想象中的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们中间谁是花荣?你交好的狗官高铭杀了我姑母,今天我就要替她讨回公道!”高铭大声嚷嚷:“不要狡辩,孟州都知道你们沆瀣一气。”
宋江王英认出了高铭,尤其王英指着高铭道:“你这牛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花荣疾步径直走到高铭跟前,揪住他的衣襟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姑母是谁?”
高铭肯定在做戏,他得弄清楚他口中的姑母是什么人。
“是孟州十字坡的孙二娘,我是她堂侄孙小五!”
很好,清楚了,花荣表面上哼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敢来找我?!”说着擒住高铭的双手,从他衣袖中摸出一把压衣刀,“看来不是说假的,连凶器都准备好了。”
宋江是衙门里的押司,做文书工作,平日里没少带着拆信件的压衣刀四处逛,杀阎婆惜的就是这种刀,说是工具刀也行,说是杀人凶器也可以。
“你要是没做亏心事,又怎么会怕我带压衣刀!”
花荣捏住高铭的下巴,冷笑道:“嘴巴倒挺硬的!”回头对宋江等人道:“这人交给我处理罢。”
宋万想替高铭求情,“现在抄事房的王屹犯了眼病,这人是新顶替上的……花头领网开一面,饶了他吧。”
花荣揪住高铭,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人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行刺我,不由我亲自收拾,说得过去吗?!”
目前梁山上,除了村长晁盖,就渔民阮氏三雄江湖漂泊人士刘唐,清风山强盗三人组,连宋江都只是个小吏,像花荣这样做到统制的绝无仅有,加上又有真本事,都让他三分。
宋江又跑出来当好人,打圆场道:“花荣兄弟说得没错,理应交给他处理。”
除了宋万略显不忍外,其他人都默许了。
花荣就反剪着高铭的手,把人拎了下去。
一路带到他住的院子,径直领进房间内,将门反闩后,一把将高铭搂进怀里。
第49章
高铭没有反抗, 就这么站着,享受这一刻的踏实和心安,许久之后, 他眼睛酸涩得实在受不了了,想要擦一擦,才轻轻推了推花荣,“可以了, 先放开我吧。”
花荣这才意识到时间过了很久, 将高铭慢慢放开。
高铭反手在眼睛上揉了一把才道:“你怎么来了?”
他明知故问。
“来找你。”花荣简单的吐出三个字。
高铭忽然替花荣觉得委屈,“我现在是匿名状态, 你倒好, 顶着花荣的大名就来了, 老太君知道,不知道多伤心。”
“如果她知道真实情况,会支持我的。”花荣将高铭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见他安然无恙, 才彻底放心,“我去瓦砾村没找到你,发现你可能被掳劫来梁山了,我便马不停蹄的过来找你, 终于见到你了, 太好了。”
说着, 他又想将高铭揽进怀中, 但最终还是将念头克制住了。
高铭之前虽然已经猜到花荣是为他才来的梁山,但听他亲口说出来, 又是一种感觉,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复杂的感情, 有喜悦有忧虑还有愧疚,“……何必为了我这样。”
“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么在虎狼窝里活下去?你自己不是说过么,到哪里都要让人照顾。从今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高铭眼圈一热,“我那些话就是随口说说,我有手有脚哪需要别人照顾。”
不可否认,听花荣这么说,有种相依为命的踏实感。
两人相视须臾,高铭将头低下,闷声道:“……谢谢。”
万般情绪都化作了这两个字。
花荣把高铭缓缓推到桌前,让他坐下,“咱们之间不需要这两个字,你还不知道我花荣是什么样的人么,你要是这样说,就是没把我当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