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你一定要感谢我的话，等一下有人要杀我，直接挡到我身前就是了。”
　　他弯弯眉眼，似乎在笑。
　　“不过我觉得非常不值得，毕竟我有许多命，而大友你只有一条命。”
　　3.
　　“三天后前往富士山。”
　　“开祭坛。”
　　“路线你规划好了吗？”
　　“仪式呢？大友，你想出什么仪式了没有？”
　　今川，武田，北条三家原本要打仗，但后来又因为周围都是敌人，虎视眈眈，三家决定化干戈为玉帛，互相联姻，组成一个攻防共同体。
　　原本紧张的富士山险关也稍微松懈。
　　城主通知了他们在富士山开祭坛的时间，同时告诉黑川，他要将肉灵芝进献给今川义元，如果可以，希望黑川和大友跟着他一起去见大名。
　　不了不了。
　　送人头送到敌人老窝里，这也太刺激了。
　　已经逼近开祭坛的日子，也到了检验大友和尚谎言的时刻。
　　两个人在屋子里面忙来忙去，黑川不时往外看，免得有路过的仆人听见他们说的那些非法的话。
　　大友和尚比了一个手势，“一切都准备好了。”
　　两人转身来到宝箱前，这块肉在这里放了许多日子，依旧生机勃勃，没有丝毫腐烂的模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黑川问道。
　　“我也不知道。”
　　大友和尚摸摸脑袋，他一直听说名川大山孕育出山灵，倒是少听见孕育出一块血肉。
　　还是活的。
　　“算了。”
　　黑川最后摸了一把那块肉。
　　“反正我们都要离开了。”
　　“把它丢到山林里面就好了。”
　　说罢黑川转身回到橱柜处，把自己的行囊拆开，里面有他的校服还有石钵和相机。
　　黑川把相机取出来，不知道这东西还能不能用，晃了两下，招呼大友和尚过来，“能帮我拍个照片吗？”
　　“几百年以前的富士山，怎么说都很神奇吧。”
　　大友和尚已经习惯听不懂黑川在说什么了。
　　他习以为常的走过去，拿过那个黑色的石头块，然后按照黑川的吩咐对准他。
　　“等等，等等。”
　　黑川坐在门廊上，身后则是荡人心魄的雪顶。
　　“好了。”
　　“咔嚓——”
　　大友和尚摁下按键。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之后，屋子里出现了第三道呼吸声。
　　细细小小。
　　好像新生的婴儿一样微弱。
　　两人站起来，对视一眼，朝存放那块肉的宝箱看过去。
　　一个新生的婴儿蜷缩在石块里面。
　　没有其它新生儿那种皱皱巴巴的皮肤，也没有从子宫出来后的粘液和排泄物。
　　只是一个干净，像雪一样的婴儿。
　　那婴儿刚刚出生，就能睁开眼睛，红色的。
　　大友和黑川两人对视一眼。
　　陷入沉默。
　　“禅师——”
　　“禅师——”
　　急促的木屐声从外面传来。
　　听声音好像是那个领他们进入城主府的家臣。
　　“您准备的如何？还有三日就要开祭坛，我可否再看一眼肉灵芝？”
　　不可以！
　　黑川和大友连忙把宝箱的盖子合上，十分心灵感应的一人坐在一边，假装念经。
　　等家臣来到以后就看见这幅严肃的唱佛场面，他不禁小了声音，“禅师，您这是？”
　　“嘘——”
　　黑川竖起一根手指，“正在进行祭坛前的准备仪式，恐怕不能开箱，让您再看神物了。”
　　家臣恋恋不舍，一步三留。
　　“哇呜——”
　　一道小小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黑川连忙捂住脸，假装是自己在打哈欠。
　　等家臣走了以后，两人小心翼翼打开宝箱，“这东西——”
　　“长得好像人类。”
　　“听说有千年的老参会化成人形，没想到千年的老肉……也可以吗。”
　　但既然化成了人形，总不能吃它说着烧它。
　　但怎么处置倒是一个问题。
　　这里整天有大大小小的各级武士过来参观或者心理咨询，总不能留在这里。
　　“禅师——”
　　一道轻亮的声音响起。
　　是孜孜不倦的雪泽，尽管那天已经无言的拒绝，但是雪泽还是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说时迟那时快，黑川一把捞出婴儿放在怀里，一把把宝箱的盖子合上。
　　等雪泽跑进去，就看见禅师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这是……”
　　却见禅师摸摸孩子的脸。
　　“一个孩子。”
　　禅师没有看雪泽，而是看向远处的富士山，目光空茫，似乎在想念什么人……心里冒出这个念头，雪泽便再也压不下去。
　　问，“孩子的母亲，是富士山上的妖怪吗？”
　　那么多爱情故事，偏偏说人和妖怪的，一定是有什么根源吧。
　　雪泽心里发酸。
　　你说对了一半。
　　他的父亲也在富士山上。
　　黑川点点头，模棱两可的说。
　　“他母亲突然来到，没想到时隔百年，竟然还能再次重逢。”
　　“世间缘分，莫不奇妙至此。”
　　“哦。”
　　“这样啊。”
　　雪泽的脚尖在叠席上蹭了蹭，“那么，您还想着她吗？”
　　她好看吗？比她漂亮吗？有她温柔吗？
　　还是您说的，已经喜欢上一个人，便顾不得那人的美丑，良顺与否？
　　您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她明明可以做的更好。
　　“那已经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黑川十分勉强的抱起婴儿，婴儿很乖，不吵不闹……但是没抱过就是没抱过。
　　“我对抚养婴儿不太熟练……请问您又什么适合的人介绍给我吗？”
　　雪泽缠了缠自己的发丝，恹恹的说：“这个啊，阿紫倒是有一个妹妹，应该会照顾小孩子吧。”


第52章 跑路的时候一定要准备齐全
　　阿紫有自己的卧室, 就在雪泽的旁边, 小小一间。
　　黑川把婴儿掖在袍子里不让人看见, 又小心躲避着行人, 好不容易才跑过去。
　　那时阿紫正在屋子里缝衣服, 黑川在门口喊了一声，阿紫颇为惊讶的抬起头，“您怎么会来这里。”
　　“是一件关于小孩子的事情。”
　　黑川把孩子拿出来, 动作不太温柔, 但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即使遭到这种粗暴的举动也没有一声哭喊。
　　孩子被放在襁褓里，阿紫摸了摸他的脸蛋，带着可爱的触感。
　　“哈呼——”
　　孩子发出一声小小的叹声。
　　阿紫的心都要融化，她摸摸孩子的小手，又帮它掖好被角，转身询问：“这是……您的孩子吗？
　　”
　　为什么人人都以为是他的孩子呢？
　　难道他长了一张初为人夫的贤良面孔吗？
　　不过这时候也找不出理由反驳阿紫，只是顺着话说：“与我有缘。”
　　“倒是您会说出来的话。”阿紫轻笑。
　　除了孩子以外, 黑川还把这几天攒下来的金钱留下来，一部分来自于商队的酬劳，一部分是城主的供奉, 都是铜钱, 沉甸甸的。
　　他把铜钱留下，“我想把孩子寄放在这里，先由您抚养一段时间。”
　　“此外，还想找您要一块肉。”
　　他比量了一下大小。
　　却没想到阿紫紧紧关注着孩子的事情, “那么您什么时候会来接他呢？”
　　“离开的时候。”
　　黑川回答。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又想起这东西是“肉”化成的婴儿，又对阿紫说，“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异状，直接把他扔到井里好了。”
　　“什么？”
　　“您在说什么？”
　　……
　　“他的母亲是妖怪啦。”
　　禅师走后，雪泽回到了卧房，看见阿紫身边的小孩子，两人顺势说起这件事。
　　雪泽坐在一旁恹恹的照镜子，“是禅师和妖怪剩下的孩子。”
　　她转过头，黛色的眉毛微微挑起，“是不是很像物语里面的故事？”
　　“不过禅师这种人，无论什么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足为奇。”
　　“虽然这么说，但是也……”
　　阿紫抱着怀里的孩子，手足无措，居然是妖怪的孩子啊……
　　不过父亲倒是有一副冷酷的心肠。
　　想到对方的叮嘱，阿紫总觉得怪怪的，是在担心凡人的性命被妖怪祸及，还是相信妖怪之子一定不会死亡的能力呢。
　　阿紫又想起禅师的吩咐，说需要一块肉。
　　自平安时代以后，崇佛的信仰就已经普及开来，人人很少宰杀牲畜——当然饿极了的时候不算。
　　想要这么一块肉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是禅师要吗？”
　　听见这话，雪泽看向阿紫，“既然是禅师吩咐的话，你照着他的话去做就好了，北条家已经放弃攻打这里，城下町里面不是会有来往的猎人吗？”
　　“四处打听应该可以吧。”
　　“还有——”
　　雪泽又盯着那个孩子。
　　“我不想看见他。”
　　“先把他寄养在你父母家里面吧，需要什么去我的妆奁里面拿。”
　　阿紫看着雪泽的样子，心里叹气，微微行礼后退出了和室。
　　小姐似乎太过在意禅师了一点……
　　这是最让她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