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综] 下
为保证栈道下侧桩子的稳定支撑,栈道被控制在一辆战车和一个行人可以同时同行的宽度,这样的宽度骑着马前行是没问题的。
但在进入栈道的时候,吕安没敢上马,他和尉缭都牵着马前行,果下马还好,多多在这样的道路上就走得极为艰难。
因为它个子高,在栈道上,这反而成为了一种劣势。
栈道依山而建,靠山一侧难免有些地方需要人侧身或者弯腰,这些动作人可以轻松做到,但马却很难。果下马身形矮小,可以安然过去,但多多这种草原马就不行了。
为了避免被撞到,尉缭只能拉着它走外侧。
谷道外侧有栏杆防护……但说是防护,这些栏杆实则就是绑着绳子的木桩子,吕安觉得它的心理安慰能力要远强于其实际保护能力。
而很巧,多多也是这么觉得的。
在进入栈道前还嚣张跋扈的多多马此刻安静如鸡,它沉默着慢慢向前走着,四条小细腿轻微颤抖着,完全不复方才招惹这个逗弄那个的模样,整个马都蔫哒哒的。
吕安一看多多这个模样又有些心疼了,他掏出糖块塞到多多马嘴里,然后又悄悄塞了一块给闻到香味扭头来看的果下马。多多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难得一次并未表示抗议,就是这眼神实在太可怜了,让吕安都忍不住想要摸摸它。
此时正是入蜀的旺季,吕安和尉缭二人跟着大部队走,倒也一路顺遂地抵达了汉中。在汉中稍作休整后,二人又踏上金牛道。
从金牛道开始,便是正式进入蜀郡范围了。比起依河而建的褒斜道,金牛道多山路,主要为开山工程。多山道的好处就是沿途驿站以及货物的采买点数量不少,而且也意味着二人可以上马了。
多多在踏上山路的一瞬间整个马都复活了,它昂首挺胸,鬃毛随它的走动节奏而跃动,哪怕是爬石阶跳山涧都不带怕的,走得别提多顺了。而山路更是果下马的长处,果下马腿短底盘低,相对来说更稳。
吕安调整了下位置,拿出了板子和炭笔开始画画。
“给太子的?”尉缭一看他动笔就稍稍靠近了些,吕安在画的正是之前的褒斜道栈道。
吕安只用了炭笔便将山岭之间一道孤寂又渺小的栈道及其下端深不见底的峡谷描绘出来。
而在画纸的空白处,他还画上了栈道的具体原理,配以文字描写其间的行走感受、时长等等,肉眼可见的用心。
尉缭侧头看着他画了片刻,忽而轻声道:“安儿很喜欢太子殿下?”
若是以往,对于这个问题吕安定然不会犹豫,但是现在,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师兄话语中那一点点微妙的意味,立刻说道:“我只是将太子殿下当弟弟!”
尉缭微微一愣,他扭头看恋人满脸认真和紧张,忽而一笑。
他身下的多多恰好往边上走了两步,尉缭便顺势伸手将正仰头看他的青年轻轻拉了过来,借由高度优势贴了过去。
片刻后他将人放稳,对一脸呆滞的吕安道:“我知道。”
“不是问你这个。”
“不过我很高兴。”
吕安整个人呆呆地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第211章 战国风云(63)
立冬时节, 趁着咸阳城还没有下雪,荀卿照例带着弟子们集体出行。
刚刚出城还未等他们抵达固定地点, 就已经远远就看见了那儿已经围坐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见他们过来, 原本坐在原地等候的人们纷纷站起向他们行揖礼。
这是秦国学宫的特色,基本上每隔一到两个月,学宫的学子们就会拿着普通人容易触犯到的秦国律法去讲课。
起初, 听课的基本随缘,多半是来往秦国的客商以及恰好有空闲得无聊的农户。但等到了后来,便转为了咸阳城附近的村长或者三老主动前来听课,他们甚至还会特地却学宫打听这个月开学的日子,以避免错过讲堂。
走到这一步, 秦国学宫的师生们都付出了极大的心力。
秦国是郡县制,官方的管理到县为止, 而县下头还有更小的行政单位。为了方便县长管理, 便会在乡设三老负责教化,其下又有里长、村长。不过这些任命不由政府指定,基本是各地推举当地最有名望之人担任这一职务。
这必然导致这些地方基层管理者良莠不齐。秦国法律重刑,一个错判所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因此,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荀卿主动带领学子们去各地讲法。
听起来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一群儒生居然会到基层普法。
事实上, 儒法之间并不对立, 儒家也并非不讲法。给外人造成儒家轻法的错觉的原因是在儒家思想内,法律是最低的底线,儒家的所有思想都是在这层底线之上进行建设的。
儒家讲究的是「运」天下, 也就是顺势而为,追求的是人人在法律的底线之上的更高追求,法律为「治」,要更为强硬,带有强迫性。因此在不少儒生的理念中,一个国家如果仅仅是用法律来治理,或者这个国家的法律严苛细密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国家的道德已经败坏到了一定程度。
这也是为什么各国抵制秦国的原因,因为秦国就是一个用别国的「底线」来治理国家的国家。在东方五国看来,秦国必然遍地流氓处处失礼。
但荀子不这么认为。
荀子自求学开始便在各国之间游走,他和各国大王交流过,也和贩夫走卒甚至山林盗匪相处过,因此他非常清楚,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将儒家听进去的只有少部分人,而大部分人连活下去都无法保障,和他们说仁义道德无异于对牛弹琴。
之前那些妄图用儒学非议秦国的儒生都忘了很重要的一点,孔子曾说礼不下庶人,孔子所信奉的教育是因材施教,而孔子更是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儒家绝不应当强迫别人来学习儒家。
孔子有几个学生,在他留下的语录之中他对不同的学生说的话的深度也是不同的,和资质最好的颜回的话是话中有话余音绕梁,可以从中层层分析剥离出若干意思,而和资质最差的子路的对话便是极为简单直白,词即意,根本不需要多想,只要照着做就行。
这是为何?因为孔子认为,对于愚钝之人千万不要同他说过于深奥的话,免得他多想走歪了路,只要将最终的结论告诉他就可以了,这样未必能把他教好,但是绝对不会教坏。
这也是儒家教育体系中的一个关键。
而就这一点来说,荀卿认为商鞅此前作为并无过错,他甚至是欣赏的。他不知道商君入秦时候秦国是怎么样的情况,但只要翻看商君书,他就能从当时的条条框框中窥得当时的秦国到底有多糟糕。
商君没有将时间花费在给那时候的秦人解释这些零碎问题上,他只是极为强硬地表示——这些你们都不需要知道,先养成不允许这么做的习惯就是了。
以刑止刑,在短时期内是见效最快的。而在商君治国之后至今已经有了百余年,秦国百姓也在法律的条条框框之下养成了不少良好的习惯。所以荀卿认为也可以进行第二步,也就是教导这些已经习惯“不”这么做的人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这其实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因为他要就秦国的法律为骨架,一点点将儒学的知识贴进去方便他们理解。举个例子,秦国法律规定必须赡养家中老者,年轻人不可以攻击老人,而他就要用孝道这个概念为秦国人解释为什么必须赡养老者,又为什么要尊重老者。
在最初,除了两个现在已经去了蜀郡的学生支持他,他几乎所有的弟子都不赞成他这么去做,尤其是许多慕名而来的儒家学子,他们觉得这是儒家思想倒贴了法学。
也有几个年轻的学生觉得没必要讲明白,他们认为现在的秦国百姓也挺好,但荀卿还是坚持这样做了。
他说服秦王的理由是——秦国能用治理秦民的方法治理秦国,难道还打算用这种方法治理天下吗?
秦国人民和六国人民的底子不一样,秦人已经被约束习惯了,而六国则不然。而就算是秦人,在商鞅立法之初也是杀了不少人,更用太子的先生扮演了杀鸡儆猴的角色,此法令方才得以推行。
孝公治理秦国尚且如此,日后难道还要在六国也上演一次杀鸡儆猴?
这无疑就异人最关心的一点。
治小国和治大国绝非是一个难度,而治理一个对你带有仇视情绪的大国更不是一件易事。秦国当年可以接受孝公之政,是因为孝公是自己人,但是六国绝对不会接受他相同的处理方法,因为秦国是外人。
这个道理就和亲妈打孩子是教育,后妈打孩子是虐待一样。每一次并入秦国的郡县该如何治理都能让秦王伤透脑筋,更不必提国了。
别的不提,就说刚刚并进来的东周国和西周国好了。
这两国的人民在并入秦国的过程中发生了严重的水土不服,首要一点就是他们无法接受秦国的「秦王以下所有人在法律面前一切平等」的思维。
若说各国之间谁对血源贵族论最为迷信的,那么除了周国也没别的国家了。
这种即便欠债也要维持天子尊仪,即便再狼狈也不能失了礼仪的作风从周王室一路刮到了百姓间。
贵族就是高人一等,生来就是各种特权的执掌者。在周国,法律是为了贵族服务的,而到了秦国,他们居然和普通的庶民一样?
因为没有爵位只能穿普通麻布,还得下地去种田?妻妾的数目居然还有限制?居然用钱也没办法买房子?开什么玩笑,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
已经跋扈惯了的周国贵族们争先恐后挑战秦国法律的底线。秦国虽然对于这种刚刚并入秦国的地区都会给他们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但是也经不起三番两次的挑战。
等到秦国真的动手了这些人又要哭天喊地到处向别的国家求助。虽然他们再怎么闹腾在异人眼中也没啥用,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但的确是让人感觉闹心。
所以当荀卿告诉他用他的办法或许可以改变这一情况后,异人毫不犹豫就同意他试行了。
按荀子所说,儒家学说是东方四国最为推崇的学说,若按照荀卿的方法,在法家的外皮上包一层儒家的金色外衣,那么那些自诩为文明人的东方五国便无法继续挺直腰板。
——你们不是文明人吗?你们不是一个个都学习儒家吗?法律是儒家的下下限你们都达不到,哪来的脸面说自己是礼仪之邦?
异人都能想象到时候那些国家是有多崩溃了。
不过在重新编纂的过程中,荀子有些遗憾自己的学生被派去了蜀郡。
要不然……“安儿最擅此法。”
如果他的两个学生都在的话可以为他省下不少力气,一个心黑一个手黑,可比他这个老头子要得用的多。
而反复拨拉了一下自己帐下的几个学生后,荀子眼珠子一转,从里头挑出了两个法学学得最好的,然后将这份任务交给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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