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综] 中
这种马车毫无隐私可言,他坐在车上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入他人耳。夏安然在内心捂脸,只觉过了今日,他的名字就要传遍整个长安了,然而按御礼规范他也不好多做询问,只能抚车轼端坐,面色庄肃,摆足了藩王的威严感。
一路上,小国王能够感觉自己身上要被若干道写着试探的死亡射线给刺穿,他着实有些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会给他派来这种马车,而且还让春陀驾车?总感觉有阴谋。
答案很快揭晓。
春陀驾车又平又稳,四匹宝马显然也是经过训练,走起路来步调一致。沿途,春陀许是见他着实紧张,便为他介绍长安城的变化,其中重点夸奖了一番门牌制度以及中山国举荐的几位官吏,态度十分和蔼。
夏安然一边同人搭腔,说着说着心中渐渐安定了下来。内侍自然不好透露皇帝的讯息,但是出于人际交往的需要,内侍也会在一定程度稍稍透露些关键词,也算是卖个人情。不过做到中常侍这个位置,能让帝王身边的内侍第一人卖人情的可不是什么容易事,这时候他们不缺金银,缺的是帝王的信任,是以越到高层越是精神。
正因为刘启对夏安然的看重,以及对于帝王的了解,所以春陀有把握现在稍稍提点些什么并不会惹得帝王不满。他眯着眼笑,十分和蔼地给这位小殿下讲解京中变化。
此时有一安车相向而来,乘车的是一耄耋老者,春陀笑着对对方颔首,夏安然亦是手扶车轼微微躬身,对方点头还礼。两辆车就此错身。
大汉注重孝道,对于老者更是尊重,即便是帝皇在车上面遇老者也要行轼礼致敬,在这种礼仪的带动下,举国上下老者地位最高。
在大汉,过了五十岁以上陆陆续续就可以享受到赐服、赐车、赐杖等待遇,而且每月定期还会有中央和地方发下米粮减轻家庭奉养老人的负担,同时,家中若有高龄老者,还能视情况免除一户的徭役税赋。
但即便如此,在如今这个平均寿命三十余岁的时代能够真的活到能够享受这份福利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也就是长安城的贵人圈子里面多了些。在中山国,举国之下也唯有一个七十岁能够领到王杖的老者。
若非他记性好还记得太傅所说的行礼,估计又要赚来一则弹劾了。所以在长安生活也有不好,大地方规矩和眼睛都特别多,如果按照小国王的想法,他宁可回到自家一亩三分地去,起码自由些。
马车直入未央宫,刘启正在宣室等他。
夏安然没有看到弟弟的身影,他拜过之后就乖巧端坐,等着老父亲问话。刘启面上表情看不出心情如何,但周身气场还算平静,夏安然在心中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也许,就是正如春陀所说,为了表扬一下他?
——他这般想不过片刻后,就听闻了一令他惊愕的消息。
“留,留在长安?”夏安然有些错愕,“父皇,藩王不得在京城长留……”
“无故不可。”刘启哼哼一声,他抬了抬手让人送来了几样东西。夏安然定睛一看正是中山国兵器坊打造出的几件武器防具,他歪头正有些不解,又见几个盘子里头放着马鞍、马镫、马蹄铁。
这时候如果再想不明白他就是傻了,“父皇您是要批量制造这些?”
“是时候了。”刘启应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这次入京所献,事关重大,你要留在京城监制。”
我哪里刚刚献上……夏安然一愣,然后意识到这是个借口,就见刘启有些疲倦地说道:“为父接下来要去修养两月,到时候太子监国,你看着点。”
“父皇!”小少年急急跨出一步,“您身体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刘启摆摆手,“就是想要放松一下,你别那么一惊一乍的,怎么和你弟弟一个样。你弟弟才多大你多大,稳重一些。”
没事就好,夏安然重新坐下,装作没听见老父亲的批评,他皱着眉回想了下中山国事务,耽误两月回去倒是没事。过了秋收,冬天事务本就不多,明年春天也不开择才,除了一个新年事务……不过那也交给了韩婴,韩婴和太傅瞿邑二人做事均是可靠,不需要担心。
这样说来,先前父亲的种种古怪举动也有了理由,让他在长安打响名号估计也是让有心人士认个脸,为他以后帮着弟弟做事打底子,同时也是立个威表达帝皇对这个儿子的看重吧?
见小儿子表情轻松,刘启掀了掀眼皮子,哼哼两声,“怎么,没事?”
夏安然露出了乖巧的表情,老父亲又是一声轻哼,“你中山国没事,我这里倒是有些事,你不如先同我说说……你和那窦家郎君事怎么一回事?”
“……”
“别找了,你弟弟不在这儿,也不是他同我说的。”
刘启的姿态颇为漫不经心,似乎是在说一件极其微小的小事。夏安然背后的冷汗却是渐渐将里衣打湿,他咬了咬嘴唇,心中有几分悲愤和尴尬。
一定是我入京的时间不对,一定是因为我出发前没有好好地算个命,才会导致入京尴尬的局面。
他的柜门已经被人连踹三次了!
见小儿子表情不对,刘启睨他,“借口就别找了,就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夏安然牙一咬,“父皇,儿子墓穴的东北位想要给窦皖。
“王陵以东,为后位。”刘启在久久的沉默之后平静说道,“你要娶窦皖为后?”
“是。”
“荒谬!”刘启击案而起,他双目圆瞪在堂中走来走去,“你要娶一个男人为后?还想要让他葬入王陵?刘胜,朕是不是把你宠得过于天高地厚了?”
夏安然缓缓站起,步到堂中拜下,一言不发。
见他如此,刘启更怒,他双指并拢虚虚点着自己的儿子,指尖因为愤怒用力微微泛白“你为中山王,将后位给一男子,便是要绝嫡子诞生的可能性。若无嫡子便是无后,你可知结局为何?无后嗣封国被除,你现今一番功夫全数付之流水,日后亦是无人祭祀……”
他说着说着眯起了眼,语音沉沉,“刘胜,你到底在怕什么?”
夏安然明白父亲是想歪了,他稍稍犹豫了下还是解释道:“父皇,儿并不是因为那个才同窦皖在一起的。”
“那你倒说说是为了什么。”刘启此时仿佛是一头强行按捺住脾气的愤怒雄狮一般,虽然不动却散发着慑人的威严。
夏安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同父亲说明他和窦皖之间的感情,而且这次出柜实在是出乎他预料之外,他自己都没整理好心情,猝不及防之下又被逼得厉害……一句话就脱口而出,“因为和他在一起,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刘启愣住了,就见小儿子面上染着薄薄一层红晕,话出口后似乎是觉得害羞,又咳了一声,“我想要自此看到好风景,有了好想法之后第一时间同他分享,也觉得无论遇到什么艰难什么困苦,都能一起分担,所以我觉得,我想要同他在一块。”
刘启不能理解这种想法,“就是这样?这主臣关系也可以啊。”
他儿子思考了一下,又说:“我想象过他变老之后的样子,然后我觉得那时候也一定很好看,所以我觉得我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他了。”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刘启半垂着头皱着眉,他重新坐了回去,细长而消瘦,带着病态苍白的指尖一下下敲击着桌案,良久后道:“那你确定他对你的想法一样?”
“那又有什么关系?”小皇子微微笑了,“我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都很喜欢他,但是在现在,我对他好,他对我好,这不就够了吗?”
刘启缓缓吸气,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一种说法。
刘启一辈子能说喜欢过的也不是没有,但是绝对没有说能够让他在想象对方年华已去之后还能够保持如今欢喜的,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无论是高祖、惠帝还是先帝均有男宠,但不过都是玩个新鲜,也就是先帝的邓通时间长了些,不过主要也是因为邓通应了个好命格,而且那时候他亦是年少。
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你说你怎么就……这男色玩玩也罢,何必沉迷。”
夏安然果断想歪,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父皇,我和窦皖发乎情止于礼啊。”
……发乎情止于礼个瓜皮!
就算是景帝涵养再好,现在也想要打人了。
第128章 帝国裂变(40)
夏安然被亲爹赶出了皇宫, 老父亲表示短期内不想要见着他,也别给他递奏书,人不想看信也不想看。
宫内议论纷纷小殿下是做了什么的惹怒了陛下, 而属于中山国王的府邸内却是一片安宁。完成了猝不及防的出柜任务并且被老爹不轻不重地弹回来后,夏安然心中有几分惶恐, 却也有安定。
看刘启的态度明显是要冷处理, 夏安然不是不担心作为父亲的刘启会来强行干涉,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回头路了。他捏了捏窦皖刻给他的玉牌, 在心中将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一一列出, 反复斟酌这次出柜的成功几率。
其实他这边还好, 反正他爹不可能把自己亲儿子怎么办了,怕就怕窦皖那边出问题。虽然他觉得刘启应该不会做这事,但事不关己可以冷静思考, 牵扯到自己身上情感总是超过理智,夏安然忽然就并不能那么确定了。
他苦巴巴地想了半天,还是悄咪咪地给亲妈递了条子。
一天, 两天,三天, 亲妈都没理他, 反倒是抵达京城的兄长找上了门来。刘彭祖看着蔫哒哒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他拿手指戳着弟弟的额心恶狠狠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夏安然才不会再把柜门踢破呢, 他只是摇了摇头,“还不能说。”
刘彭祖又气又急,仿佛试了几次都撬不开弟弟的嘴,只能进宫, 而等他进宫见了一次母亲之后,看着弟弟的眼神就从怒气冲冲转为了微妙。夏安然看不懂那种眼神, 总觉得里头带着点怜爱的味道。
然后很快他就知道兄长为什么怜爱他了,因为小国王被赐婚了。
赐婚的对象是太后窦家的一女子,年岁同他相当。在听闻消息的时候,夏安然立刻急了,这种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手法太流氓了,这明摆着就是逼着窦皖退出,父皇您是小孩子嘛!?
然而帝皇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见他,就算他站在未央宫门口也被拦住,长乐宫那边亦是不得相见,夏安然觉得整个背毛都有些炸。
他将自己的脾气强行压下去,并且警告自己不要乱来。
得知他被赐婚后,上门恭喜的人便多了不少,先前小国王被拒绝相见的理由全成了「阿父是要给你个惊喜」的戏码,然而这些人都被恭恭敬敬接待,然后礼数不失地送了回去。夏安然连续找了几人都被拒绝后终于冷静了下来,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调整了下心情,开始亲自接待上门恭贺的官员,然后不着痕迹地打听这个“窦氏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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