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综] 中
夏安然笑而颔首。
“那……”陈娇摸摸下巴,眸中狡黠一闪而过,面上却一幅娇蛮任性姿态,“我们不如来试上一试?恰好今日无事,且城中并未封禁。正是好机会。
不过我们这些人时常往来于街道,几乎哪哪都走过了便有些不准……哎?灌夫对吗?你同你的仆役刚到中山国未有多久吧?去的地方应当不多。”
“阿兄,我们不如就让这两条犬找找灌夫曾经去过哪些地方?”
灌夫闻言大惊,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见夏安然眯眼一笑,“阿娇,这些稍后再说。如今还在说公事呢。”张汤恰在此时搁笔,他将纸张稍稍吹干后呈上,这份还带着墨痕的罪书被窦皖转呈至小国王手中,夏安然只粗粗一看,顿时就乐了。
张汤在未来能够成为汉武帝有史以来“蜜月期”较长的一个臣子,和他的聪慧很有些关系。
其本人记忆力极佳,熟读律法的同时还非常会捕字捉句和看领导脸色,所以当时他的政敌评价他是“诈忠”,指的就是此人行事作为的基准其实就是领导的喜好。领导讨厌这个人,那便抠着律法把人送进去,领导喜欢这个人,那也能抠着律法把人放出来。
也就是说,律法在他的手上不是神圣的天平,而是一个工具,是达到他目的的工具,也是他讨好领导的工具。
而现在,作为被讨好的人,夏安然看着这份罪书只觉得全身舒坦。
方才灌夫所说赔偿百金,那完全是一副用钱砸的状态。虽然认罪,但极为高高在上,大有爷能用钱摆平的都不是事的姿态,让仇富的小国王特别不愉快。而根据张汤所书写的这份罪书……
夏安然面色不改,将这份罪书递到了灌夫面前。灌夫本来并不在意此事,他状似恭敬,实则觉得这只是走一个过场,准备落印后就掏钱,然而,等他看到上头的数字后顿时整个人就被震了一下。
张汤洋洋洒洒列举了他的罪状和其仆的罪状,最后总结出的数字竟然高达四万贯铜钱。
其中,最大的罪状是——其仆对小国王说了一句“乃公”。
乃公就是一句口头禅,咳咳,大概意思就和你爷爷我或者老子我没差别,但是问题是,如果将之口语化,哦哟,对着中山王殿下自称是其公……你想干什么?
汉朝早期法律宽松,但是再宽松也不能容忍这个。
对于一国国王口出恶言,并且话语中涉及当今陛下以及先帝,此之为大不敬罪。
大不敬罪已经能够被列为刑法范围的重要罪名的前几条了。灌夫看着这上头的这三个字,膝盖一软当场跪下。
他想要辩解方才仆从并不是对中山王说的,但转念一想立刻意识到如果他如此辩解,那无疑就是证实了自己方才一直在旁听。本来他还能说一句无知,但是如果知而不止,那也就意味着他的姿态是纵容。
纵容仆下侮辱中山王,这罪可就更大了。
其实,这四万贯主要还是仆从赎罪的数字,灌夫大可不为其部下赎罪,任由其被罚。但是灌夫一咬牙,“殿下,我现下没有那么多钱,请殿下允许我派人回乡拿钱。”
这便是要认罚了,这一举动令在场诸人均是侧目。
按照如今的兑换方式,一万钱约莫等于一金,所以四万贯差不多等于四千金。当然,考虑到这算法还是若干年前文帝朝的,现在应该没那么高,但也低不到哪儿去。
一个丞相愿意为自己的仆从出四千金赎罪,无论到哪儿说都足以让部下感动得涕泪横流了,也足以让旁人觉得他非常有担当。
但夏安然却是微微一笑,“既如此,便唯有先委屈一下郎君了。”说罢,他挥挥手示意小吏将人请走先困在牢房内。
等人全数离开,夏安然看了眼张汤所书写的罪书,一字一句细细品读片刻,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阿兄,怎么了?”陈娇敏锐地发现兄长似乎对于能够狠狠宰人一刀不甚欢喜,便有些疑惑,“你看着并不高兴?中山国可以收下四千金哎。”
“不高兴,而且我们也收不了。”夏安然将罪书放在桌案上,眸光一转便看向了站立在一旁的张汤,他微微迷了眼,有些不确定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
他观察了半响后发现这位心理素质实在过硬,始终面不改色。这时,见陈娇仍连连追问,他才叹了口气说,“如果这次判他大不敬了,那么日后中山国敢于开口之人会少了一半以上,而敢于对你我同等年岁之人开口的,会一个都没有。”
“而等到消息传开,那么举国敢于开口的人,又要少上许多。所以,这个先例不能开。”
夏安然提起了被张汤放着的笔,又问他要来了一张纸,提笔落书。
“可,可是……”陈娇皱起了眉头,她可以理解兄长的意思,却也觉得这多少有些杞人忧天,哪儿就有那么玄。
小国王快速写完这几个字,一抬头就看到小姑娘皱成一团的脸,于是笑着起身,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瓜,“阿娇,就算只有一分的可能性,也要避免。因为在我们这儿是一分,到了下头就是一百分,再往下,就是一千分。当你站得越高,你就越要注意每个举动所带来的影响。”
“为什么?”小姑娘瞪圆了眼睛,完全不能理解夏安然的举动。在她看来,兄长是一国之主,普天之下能管他的人少之又少,需要他在意的人也不多。这只是一件小事,兄长朝令夕改,威信何在?
更何况,她完全不能明白兄长所说的,问题越往下越严重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有人胆敢擅自曲解他们的话语吗?
“娇娇,民间对官场有一句词汇,叫做「一刀切」。”
“那是什么?”陈娇瞪圆了眼睛。
不光是她,就连在场诸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小国王。夏安然将方才书写的纸张晾干后压在砚台下面后,边起身边说道:“你可知阿兄此前为何要去询问民众为何不开狗肉铺?”
这件事陈娇倒也有耳闻,当时之时觉得兄长之时随口一问,而且那时她同这位表兄也不是太熟悉,自然不好多问,现在听夏安然突然提起,陈娇立刻攒眉细思。
她很聪明,再联系上下话语,终于恍然,“阿兄是生怕下头的人以为你喜爱养狗,不喜吃狗,所以逼迫民众关闭肉铺?”
“是。”
夏安然穿上鞋履,面上带着微微的笑,他站定后回转身看着妹妹说道:“因为搞不明白我到底喜不喜欢狗,对于狗肉的观念如何,干脆宁错不放,将治下狗肉铺子全数关闭,如此便可避免触怒我的可能。至于狗肉铺的主人是何感想,又要如何维持生计,他们并不关心。”
“我害怕的,就是如此人出现在了中山国。”
“但幸好,中山国并未出现此类官僚,可现在没有出现,不代表未来不会出现。这样的人政绩会非常好看,因为他执政之处错漏极少,是以防不胜防。”
“娇娇,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我也不希望这样的人在中山国出现。可是中山国太大,我无法避免这一点,只能在许多事情上多多留意了。”
陈娇攒眉低头,她似乎在这一瞬间第一次意识到,她……和兄长不太一样,不是性别,还有更多说不清的东西……
小姑娘踌躇片刻,忽然问道:“阿兄对彻儿也会这么说吗?”
“嗯?”
“这些事,阿兄也会告诉彻儿吗?”
夏安然有些意外,他偏头思考了下,随后看向窦皖征询他的意见,“这个我好像没说过?”
窦皖点头,于是小国王非常肯定地对陈娇说:“我并未同彻儿说过这个,怎么啦?”
“那,那阿兄为何同我说?”小姑娘扬起脸,看着小国王的眸子里带着意味不明的光亮。
夏安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再次肯定——他真的,一点都搞不明白女孩子在想些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没和刘小猪说是因为他们之前没遇上这个问题,和陈娇说也是因为恰巧遇到了啊。为什么小姑娘在好多事情上都要在乎个原因哟?
幸好他现在不是直男了=v=
夏安然正想要这么说,忽然意识到陈娇的神情有些不同,那神色中带着困惑和试探,但是更多的则是祈求。
求?
夏安然忽然意识到此时她想要听到的答案,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他斟酌了片刻后说道:“娇娇,在我心里,你和彻儿都是一样的。彻儿当时在中山国的时候一直在学习如何成为藩王,我当时也是个新手,于是在遇事之后我们更多的是商量和探讨。”
“而你是翁主,翁主不需管理封地,是以我待你确实不如彻儿,那个,但是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夏安然越说越轻,因为陈娇的眼泪珠子已经啪嗒啪嗒掉下来了,她哽咽着说道:“所以,阿兄没有带着我学习,不是因为我是女子,而是因为我没有封地需要管理?”
“……其实也和你是女子有关,因为男女有别。”夏安然耿直地说道,“你我年岁相近,若是一个不好,那什么,我已有心悦之人……咳。”
陈娇看向她兄长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她瘪了瘪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让房间内的三个大男人全都束手无策。夏安然立刻看向张汤,示意他去哄,张汤见状瞪大眼:我怎么哄?之前装傻时候也就算了,可是你们现在都把性别点破了!
真没用!夏安然又看了眼窦皖,然后他立刻转开了视线,这个,自家男朋友还是算了。就当他鼓起勇气想要去劝的时候,窦皖却制止了他,轻声说:“皖有阿妹,此时不能劝,若是劝了会越哭越久。”
哦哦哦!
原来是这样吗?另外两个男人全露出了恍然的表情。窦皖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说法,三人齐齐后退了一点,将安静的空间让给了陈娇姑娘。
这波操作可以说是非常的直男了。
但是看着人家哭也不太好啊,夏安然左右看看房间,拿起水壶就给妹子倒了杯水递了过去。陈娇也只是一时情绪失控,若非如此,以她的好强性格绝不会容忍自己在外人面前哭出来。
接过兄长递来的杯子之后,她立刻转为哽咽,再捂脸片刻后,抬脸时便只是眼眶微红的正常模样了。
女子……果然好生神奇!这变脸的速度真是……
陈娇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时候就连音调也稳了许多,“娇知道了,是娇此前想岔了,那阿兄,若是娇想要学,阿兄能教我吗?”
夏安然忍了忍,最终还是将特别想知道的「你究竟想了什么」给咽了下去。陈娇这么一哭他自然不敢再多问什么,就怕再次引爆陈娇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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