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出】草莓与俄雨
“……轰你在吃丽日的醋?”
争吵的锋芒突然就弱了,如同被一阵酸甜的柠檬汁浇过,绿谷出久有些不可思议,侧头小心翼翼看着轰焦冻的表情。
“……没有。”
轰焦冻的表情可以说是微妙了,如同竭力在掩藏一种被戳破后的若无其事,然而不过多时,轰焦冻便转过了视线,紧紧地皱起了那双眉,眼神也游移了,好像在懊恼这令人猝不及防的恋爱中无法自控的“丑陋”。绿谷出久“噗嗤”就笑了,他万万没想到轰焦冻居然会认为丽日御茶子喜欢自己,他注意到了少年恋人的耳廓,从来掩藏在发丝里,悄悄透了红。他像是捉住了宝物那样,捏上了轰焦冻的耳朵,凑近了,鼻尖蹭着鼻尖。
“丽日没有喜欢我,像我这样平凡的人轰会喜欢上才是个奇迹呢。”
轰焦冻又抚上绿谷出久的后脑勺,顺着他可一握的脖颈曲线,再次造访这只属于他的“宝地”,食指在后颈牙印上划过,绿谷出久薄红着脸舒服得轻微哆嗦,轰焦冻侧着头,印上对方的唇,没有深入,是争吵间心照不宣的休战,彼此纠缠不休的自责愧疚相抿于唇间温存,唇瓣干燥,他轻轻蹭着,半晌才退开:“绿谷是最好的。”
少女心事如此明显,那份看来落寞而释然的眼神,也只有绿谷出久这个某方面迟钝的不行的人才没能发现了。
两人额头相抵静默着。
轰焦冻将绿谷出久拿着药丸的手张开,从他手里捏过这颜色纯净的药丸,他说:“这个计划的风险很大。”
绿谷出久应:“我必须这样做。”
“是吗,”轰焦冻直视着他最欢喜的少年,“我知道了。”
他抬手将一颗药丸轻轻按压在少年唇间,“我只有一个请求,每一次食用经由我手,如果有任何不适我会立刻给你催吐,可以吗?”
轰焦冻干燥的手指隔着药丸薄薄散发着热量,那是双顶好看的手,修长白皙而有力,绿谷出久点头。接着,轰焦冻再次迎了上来,手指撤掉的同时是湿润的舌尖顶上,慢慢推着那粒苦涩的药丸。绿谷出久张唇。
一个苦涩清凉的吻。
绿谷出久喉结上下吞咽,轰焦冻撤开身子结束了这个吻。
时间再次回到周四白天,老师第三次路过绿谷出久身边,蓦地,他的身体像是提前感受到了什么,绿谷出久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他的手有些轻颤,再次摸上脉搏。心跳加快了,渐渐停留在某一频率,正巧是一个尚能接受的范围。
那是一个相当奇妙的瞬间。
尽管他已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然而每一次的不一样依旧让他惊奇。以前他曾说他能感受到他人的情绪了,不过是缥缈的近乎直觉的感受,隔了一圈云雾,看不甚清。如今,他人的情绪化作了绚丽斑斓的丝线,泛着幽幽荧光,自不同人的身上漂浮而来,似彩带,似五月初与风翱翔的鲤鱼旗,从他身边穿过,他身处这洪流,却不绝喧哗刺耳,膝边潺潺而过细微而生动的感情,他弯腰手捞,情绪的水流自手指缝间叮铃滑落,在手中不曾停留,又向更远的地方湍流而去。这是极壮观而又极细腻一幕。
他将这些情绪一一分辨。
迷茫,麻木,憎恨,不安,窃喜,冷静……
还有一抹极亮的爱恋,它缠绕在轰焦冻身上,另一头牢牢系在绿谷出久的心脏上。
绿谷出久闭眼,压下那股眼热,静静深呼吸几个来回。再次睁眼时,轰焦冻和切岛锐儿郎都在悄悄看着他,他朝他们点了点头,无声道:
“开始吧。”
“现代社会一般都把目光放在Omega极强的生育能力上,尤其在经过本世纪中期的局部战争后,在人口锐减、资源枯竭的世界背景下,Omega极强的受孕能力几乎成了一种留给人类繁衍的恩赐,然而事实上,Omega性别最厉害之处并不在于其生育能力——尽管我们并不否认这一能力的重要性,他们的包容性、他们对情绪的感知以及对信息素的疏导作用才是这一性别赐予人类真正的恩赐。”
——《新人类进化史·信息素篇·Omega的疏导性》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The Eyes of Hera
小册子上、“科普课”上都曾说过信息素是某种实体物质,然而却又如此奇妙地无声无息毫无疼痛地自人的皮肤里一滴滴渗出,信息素可如雨滂沱,如雾白渺,也可如溪流明澈,其啸戾也好温润也罢,几乎由情绪这支手掌控着。绿谷出久闭着眼,他无指路之人,只由自己摸索,闭上眼后是纯粹意识漂流的世界,冥黑一片,注意力和意识逐渐流遂全身而聚集在后颈处,须臾间,身体运转的所有奥秘尽在眼前流转,血小板在血管里的翻滚迁移,心脏左右心房的跳动,肺部每次呼吸的收缩扩张,一切自然如常,身体里微小的喧嚣在经由后颈腺体时霎时静谧,脑海里澄净如初始,而他知道,他的信息素正缓缓四散……
绿谷出久的信息素不若轰焦冻亦或是切岛锐儿郎的,他的信息素纯净,只在浓烈时漾出似清新草叶般的气味,间或夹杂了几瓣栀子花,而如今,他的信息素波澜不兴,是幽静的小潭,自身的存在尽含蕴在水面倒影中,旭日初升便同彤日逐渐绽放金白光芒,雷霆万钧便同雷鸣叱咤天穹。
世界尽收容。
如此,此时他的信息素并无独特气味,有的只是雨水过后泥土翻新之气,缓缓地,慢慢地,同空气相容,弥漫了整间教室。安谧之中,所有情绪的疙瘩被一只不见实体的手抚平。
轰焦冻的视线并未从绿谷出久身上错开过。
他以为,绿谷出久的信息素也会在空间掀起波澜,而现实尽有条不紊,然而他知道,在心上落下的春雨细密,没有泥泞之感,雨水悄悄洗涤了心中一切颠倒杂念。绿谷出久的信息素,没有让任何人注意到,却又深深抚慰在所有人心上。
他知道的,所有人都是。
这些人却不会知道,在这个白天,曾经有一双手在他们身后给予了毫无保留的抚慰。
课后,轰焦冻和切岛锐儿郎都围着绿谷出久,脸上都是可见的愉悦之色。
“真厉害啊绿谷!这个计划居然真的成功了!”
绿谷出久嘿嘿笑着,“误打误撞。”
“这下对方无论要做什么我们都有可以抵抗的力量了!”切岛锐儿郎很是雀跃。
轰焦冻瞟了他一眼:“绿谷也并不是万能药,如果滥用发生了和我一样的事情怎么办。”他的声调平淡,倒不是指责,还是说的切岛锐儿郎有些讪讪,绿谷出久笑着解围:“哪有那么夸张,我会控制好的。”
轰焦冻又看了绿谷出久一眼,继而便也不说什么了。
“不过我在想,正如攻击性是Alpha的特质之一,那么对情绪的疏导作用也许大部分Omega也是有的,然而……”
绿谷出久环顾一周,空气中最盛的是各式各样尖锐而存在感极强的Alpha,而Omega及Beta的气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记,绿谷出久的Omega信息素则变成了最显眼的,这些开始逐渐觉醒的Alpha莫不在空气中捕捉到了这一抹清甜的气息,于是此时绿谷出久视线中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隐隐约约而萦绕不去的视线,窥视。
其他人未必如他们这样思考,于是本能便开始了行动。莽撞的Alpha信息素顺着主人的视线,穿流而来,似欲接触,轰焦冻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正想释放信息素时,绿谷出久阻止了他:“轰不要,你的信息素破损得相当严重,现在还要修养。”
他明白绿谷出久说得极对,他自己也清楚,在腺体隐隐刺痛的现在若是强行释放信息素,也许会加重损害,而对标记对象的本能占有则给轰焦冻脸上蒙上浓浓阴霾。尽管信息素浓度不高,同为Alpha的切岛锐儿郎也确实感受到了那种令人不悦的窥探。
绿谷出久仿佛如一颗荒漠中毫无道理显现的樱桃,引人采撷。
切岛锐儿郎没有顾虑甚多,他道:“不介意的话,就用我的吧,不然也没办法继续讨论了。”说完,便自然而然释放信息素,酸甜的橙子香气与阳光暖融融的味道霎那间萦绕在三人身周,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将所有试图接近的Alpha信息素阻挡在外。轰焦冻一瞬间面容紧绷了,接着青筋一跳,又平静下来。
绿谷出久感激道:“帮大忙了,谢谢切岛同学。”
大男孩爽朗一笑,完全不在意。绿谷出久心里无奈,轰焦冻眼里的不甘心已快化为实质了。切岛锐儿郎没注意到这一幕,接着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让Omega和Beta赶上这一转变速度,尤其是如果能够让更多人拥有这样的力量,说不定真的可以在下次不测来临时有所应对。毕竟在这里,核心还是对信息素的研究吧。
“最坏最坏的情况,如果大规模爆发了如同轰那样的事故,也许我们能及时止损,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并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来推行,而只凭我们三个是完全不可能的……”
绿谷出久愁眉不展。此处不同于外界,人与人之间陌生的信任用日常的道德与文明保障了,彼此间不吝啬于善意的理解和倾听,“白房子”内人人自危,刚进入这里的晚上,无数个夜晚被悄无声息浇灭了哭泣的人,被无缘无故带走的轰焦冻,这些都深刻地刻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尤其是与轰焦冻牵扯甚深的绿谷出久,若是由他来告知这一消息,怕是避如蛇蝎之人会多于积极配合之人,而至于切岛锐儿郎,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班长”不过是“非日常”与“非道德”的遮羞布。
切岛锐儿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低下头,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没能帮上忙。”
“不不不,不是啦,我们现在能做的都非常有限,切岛同学不要自责。”
听到这话的轰焦冻倒是奇怪地看了一眼绿谷出久,绿谷出久不解地眨了眨眼。
轰焦冻转回视线,道:“总之还是小心为上,一切还是要等联系上八百万才能决定了。”
说到与外界的联系,切岛锐儿郎也是惆怅地一叹:“说起来上周我给家里打电话了,好像外面也不是很太平。”
“嗯?发生了什么?”
“老妈没详细说,好像不希望我知道太多吧,可惜我没记住爆豪的电话,不然可以试着给他打一个看看,不过估计他也不喜欢这样磨磨蹭蹭的吧。”
“爆豪?”
轰焦冻问。
“啊,我的好朋友,本来也会被送进来的,结果他直接把那些人揍了一顿就逃走了,而且你知道吗,他居然还是绿谷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