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了，声音浑浊厚重：“抱歉抱歉，剪断他们家电缆多花了些时间。”他似乎这时候才发现身前的人影，低下头来细细观察，小林晴真在他身前仿若一片薄翼，伶仃着在空中打颤，“这就是要解决的那个？”说着，他伸手一把掐住了小林晴真的脖子，将他慢慢提了起来！
　　绿谷出久爆吼：“放开小林先生！”下一秒，他似离弦的箭簇瞬间掠过了面前之人，荼毘眼微睁抬手正欲动作，轰焦冻早已预料到了，踏步近身，右臂肌肉贲张，拳头直袭面门！
　　荼毘反应极快，侧脸抬手，将轰焦冻的拳头化解在掌心里，他看着轰焦冻冷肃的面容，缓缓笑了。
　　
　　绿谷出久在跨过荼毘身侧的瞬间发力，在空中旋身右腿猛力扫向对方头颈！
　　小山似的男人不为所动，他如随手扔掉一块破布那般，将小林晴真摔到一边去，“嘭嗵！”
　　“小林先生！”绿谷出久倒抽一口气。
　　小林晴真坠地的同时，爆肌一把钳住绿谷出久的腿，然而少年反应极快，双腿立刻缠绕上爆肌的大臂，利用全身的重量拼了命地将男人往地上带去！
　　哗啦啦——
　　绿谷出久同健硕的男人纷纷倒向客厅中央的小几上，撞翻了桌上杂物，乱七八糟的物品自两人身上狼狈地滚落，绿谷出久从混乱中睁开眼，晦暗里只见小林晴真蜷着身子倒在地上，他抱着隆起的大肚子痛苦呻吟着。他踉跄着要站起身来，“小林先生！”
　　“现在是你东张西望的时候吗！”
　　罡风罩面，爆肌弹起身来一拳重重擂进绿谷出久腹部，瞬时，绿谷出久“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弓着身子摔上了阳台与客厅相隔的玻璃门上，玻璃门不堪重负，“哗啦”一声玻面上皴裂如蛛丝碎成一粒粒，绿谷出久倒在阳台上，仿佛器官移位一般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身来，他颤抖着手臂将自己推坐起来，手抱在腹上，一口闷血卡在喉口，他咳嗽几声又是几滴鲜血喷溅。
　　同荼毘缠斗在客厅门口的轰焦冻远远看见这一幕目眦尽裂，然而他也伤痕累累，他一只手臂在与荼毘混战中早已骨折，此时以一个极扭曲的弧度软软垂在身侧，脸上更是鼻血横流。荼毘抓着这一瞬间，旋身一记飞踢将轰焦冻拦腰踢了出去，轰焦冻闷哼一声滚进角落里。
　　“焦冻！”
　　绿谷出久嘶吼着，下一秒，一只大掌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狠狠提了起来紧接着又猛然按去地上！
　　绿谷出久五官扭曲着，被按在地上摩擦，他一双手撑在地上青筋爆出然而也不及头上男人施加压力的分毫，他一双腿在地上疯狂挣扎，爆肌冷笑了一声，一脚直接踩上绿谷出久的脚踝，慢慢施着力，旋转踩踏，绿谷出久痛呼一声，却咬着牙挣扎地更加厉害了。
　　轰焦冻喘着气从角落里直起身来，荼毘的那一脚没有留任何余地，他摸了摸身侧，肋骨已经被踢断了几根，他全凭着过硬的身体素质才撑着，没有彻底晕厥。轰焦冻艰难地呼吸，尖利的疼痛乘着氧气在身体里肆意呼啸，他余光里绿谷出久被掼在地上动弹不得，面前是荼毘游刃有余地踱步而来，他咬紧牙关想要站起身来，然而踉跄几下还是跌坐在地。
　　级别差距太大了……
　　这些人同上次追捕他们俩的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轰焦冻捂着肋下，细细地喘着气，他知道现在的形势已经是这两个人故意留了余地的结果了。
　　悄无声息地潜入、计划周密地狩猎，身上环绕着的阴冷气息，鼻息间同死亡共舞的熟稔，他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是潜藏在日常平静生活下不为人知的潜流，黑暗、诡秘，不可窥视，凝视一眼便会跌入深渊。他们赤手空拳，懒散着来，却有着能将他们百分百解决的自信，或者说必然。
　　荼毘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黢黑幽静里，本是温暖的客厅凌乱破损，陷入昏迷的男人，倒在地上不断痛吟的男人，以及他面前尽管眼神悍怒却无任何反抗之力的少年，他看向爆肌提醒道：“喂，别把他弄死了。”
　　爆肌爽快道：“只断一条腿应该没事吧。”壮硕的男人弯下腰，脚下更加用力，绿谷出久的骨骼在血肉中咯咯作响，钻心的疼痛袭上大脑，绿谷出久终于控制不住大叫出声！
　　“啊——！！！”
　　“放开他！！”
　　撕心裂肺的嚎叫中夹杂着轰焦冻愤怒地嘶吼，绿谷出久被抓着头发下颌高高抬起，汗水顺着鬓边一滴一滴砸在阳台地板上，轰焦冻一手拖在身后，咬着牙硬是用那只完好的手腾挪着身体向绿谷出久靠近。
　　然而，还未能靠近些许，那缝合着狰狞皮肉的双腿便立于他面前。轰焦冻抬起头死死盯着黑暗中模糊不清荼毘的脸，男人睥睨着他，缝合皮肉的金属方钉在暗夜中分分合合。
　　“多可悲啊，轰焦冻。”
　　“你……！”
　　荼毘双手插兜，丝毫不惧轰焦冻锋利尖锐的眼神，一脚踏上他垂在身侧的断臂，只不过轻轻一碾，少年立刻暴突了双眼死死低下头，痛苦的呻吟堵在喉口，他没有让这声音泄出分毫。
　　“你们就算跑，拼了命地跑，也终究不过这个下场。”荼毘说着低低笑了几声，那声音低沉而醇厚，却又荒凉得可怕，宛如萧瑟晚风在窗户罅隙间的鸣叫，悲戾阴冷。“到头来还要连累其他人。”
　　“你们……还想怎么样……？”
　　突然，小林晴真声音颤颤巍巍地响起，声音里泣了血，他抱着肚子，面目苍白地爬起身来。屋内四人通通一愣，没有想到小林晴真竟没有失去意识。绿谷出久趴在地上吃力地望着小林晴真，那浑圆的肚子此时宛如一个硕大的肿瘤，拖着男人的身躯坠向地面，而男人淌着满脸的泪与汗，硬生生地站了起来，他的腿间淅淅沥沥地滴着不明液体，他看了一眼角落里意识不明的藤原隼人，哀戚悲痛，他哽咽着深深呼吸了一口，捏着拳头奋力质问：
　　“我和隼人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
　　爆肌一挑眉，满脸狐疑：“啊？你在说什……？”荼毘一抬手爆肌的疑问消失在半空中，男人微微转过身去，看着小林晴真淡然道：“拿钱办事，替人消灾。有人希望你死，我们想要这两个人，就是这么简单。”
　　小林晴真的泪水疯狂跌落，然而他的姿态在下一秒彻底溃败——
　　他猛然一抖，狠狠倒吸一口气，直直跪了下去，他抱着肚子急速地喘着气，腿间迅速洇湿了一片，见状，荼毘想到了什么，从背后掏出了一支枪，动作优雅地上了膛，扣上扳机，漆黑枪口径直对着客厅门口昏迷着的藤原隼人，另一只手从腰侧掏出了一把匕首扔去了地上跪伏着的男人面前，小林晴真惊异地抬起头望着他，荼毘缓缓咧出了一个有些阴鸷的笑：“想活下来也可以，一命换一命。若是舍不得，选择就在你面前。”
　　话毕，荼毘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子弹穿过消音器旋转着打入了藤原隼人手边的地板上，只差几毫米那颗子弹便要嵌进男人的身体里。那一声短促沉闷，压碎了空气，被禁锢着的绿谷出久与轰焦冻面色大骇。
　　小林晴真震在了原地，泪珠顺着脸庞大颗大颗地滚落，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匕首，视线模糊，一只手僵硬而缓慢地将那匕首拿了起来……
　　“不要！小林先生！”
　　绿谷出久和轰焦冻在地面上疯了似的弹动，爆肌不耐地“啧”了一声，更深更重地踩了下去，“咕！”绿谷出久疼得面容扭曲，全身几乎脱力。
　　轰焦冻睁大了眼向小林晴真吼道：“藤原先生会永远痛苦的！”
　　小林晴真握着匕首，锋利的刀刃面朝自己，他哭着笑着：“隼人和我相遇本来就是一种痛苦……”
　　羊水滴答的声音在这一室静谧中甚是明显。
　　小林晴真闭上眼，抬起匕首朝自己刺了过去——
　　“不要！！！！”
　　
　　咻。
　　一颗子弹穿过了破碎的玻璃门正正打在荼毘拿枪的手上！
　　小林晴真诧异地停了下来。
　　“唔！”荼毘吃痛，猛然向外看去，黑暗楼层间远处狙击枪在月光下流溢出低调的光彩。
　　“到此为止了！”
　　不知何时阳台上垂下了两根漆黑的绳子，特警们迅速抢占了阳台，爆肌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撂倒在地，与此同时，客厅的门被轰然破开，另一队特警迅速包围了过来，荼毘身上缀满了红色小点，他无奈地笑了一声，双手举过头顶，从轰焦冻的手上撤开。
　　特警们动作迅速，将荼毘制服在地面上，三三两两的警员将绿谷出久三人扶了起来，他们看着一人走至小林晴真的面前，将他手上的利刃抽走，那人摘下防弹头盔，相泽消太冷静的声音充盈室间：
　　“抱歉，来晚了。”
　　
　　“然而，初代男性Omega分娩的风险要远远大于旧时代女性分娩……”
　　——《新人类进化史·生育篇》


第六十九章　　六十九、生命方圆


　　凌晨三点的医院里不分昼夜。走廊里青白的灯光通明，踩在脚后的影子都隐没在灯光之下。相泽消太将防弹头盔夹在腋下，在走廊角落里轻声汇报，绿谷出久拄着拐杖站在产房前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缕不成句的声响传来，距离小林晴真被送入产房已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了。
　　相泽消太注意道小林晴真的状况后不做任何犹豫，立刻就抱起面色苍白、汗如雨下的小林晴真下了楼，藤原隼人直到这一刻也没有恢复意识，特警们给轰焦冻的手臂做过应急处理后，便背起不能动弹的三人跟随着相泽消太的脚步一道离开，爆肌与荼毘被羁押在另一辆车上，全身缚满了拘束带，从头至尾。后来绿谷出久才知道这两个人是多宗谋杀案的凶手，是警方通缉名单上常年高亮的人。
　　小林晴真的情况相当危及，来不及等救护车到了，相泽消太命令部下直接载着三人前往就近的医院。警车鸣笛，红灯闪烁，一路风驰电掣。小林晴真的阵痛开始猛烈发作，宝宝似乎被惊吓到了，闹腾着要出来。车座上空间并不宽敞，兼之绿谷出久与轰焦冻均重伤在身，警车几乎是以飙飞的速度到达的医院。
　　到达医院后交接便迅速而顺利多了。相泽消太没有跟着来，他亲自押送着两名通缉犯去了警局才折返回来。小林晴真躺在担架床上已经疼得彻底失去了神智，手指扣进担架床的床缘，指甲发白。医生护士推着担架床轱辘轱辘地疾驰在深夜的走廊上，呻吟着的人就消失在那扇被漆成粉红色的产房门后。
　　绿谷出久没能看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