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美学泥石流
“薛鹤。”林湛阳将将从小地图上的名字挪开眼,冲对方拱手行礼,“好久不见。”
你这么强调我的全名,这总让我有些不好的联想啊。
比如说,你之前忘了我是谁……之类的。
不,不可能的吧。
好歹也同窗学习那么久,自己也不是什么毫不出彩泯然众人之辈,相反,一点都不骄傲的说,自己好歹也算是这一届学府里的领头羊。
他到现在……还不认识自己?不,这不可能,太扎心了。
薛鹤扯了扯嘴角,将视线挪到林湛阳手中牵着的美驹上,眼神也不由地一亮,赞叹道:“此马生得当真神骏不凡,我观其体态神采,莫非是传闻中西域名马中的照夜玉狮子?且这眉心血痕,越发非是凡物了。”
林湛阳颔首,也没肯定又不否定对方的猜测,只脸上显出几分骄傲:“多谢。”
“……?”薛鹤一噎,将视线挪到林湛阳脸上,心里头有些无奈。一般人会这样吗?这回把话直接聊死了的吧!你好歹回应一下我的猜测对不对呀!
薛鹤越发觉得,自己方才那个“荒谬”的猜测,还真说不好是有几分真假了。
然而薛鹤家学颇善与人交际一道。也不气馁,又再接再厉地与林湛阳寒暄一番,确认两人这是同应了知府公子的文会邀约,同往那城西郊的温泉庄子。
大约时间都差不多,一路上有不少脸熟的风流少年策马从两人身边而过。
然后大多为林湛阳手中牵着的红雪侧目停步,再用一种“暴殄天物”的眼神痛心疾首地看着薛鹤……身边的林湛阳。
这蠢物!懂不懂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感?
都坐拥此等珍宝了却居然只牵着它散步,就算你散步时气质高华风流潇洒宛如姑射神人——
也不可原谅!
大抵是这些人谴责的眼神太过痛惜,而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倔强、扭头策马的背影又太过萧瑟,连吃瓜的薛鹤都觉得膝盖有点痛了。
他不由看向身边依旧眉眼清淡,仿佛毫无所觉的少年:
“若是最末入席,毕竟不美,林兄既有良驹在握,为何要暴殄天物呢?”
“嗯?放心,时间总是足够的。出城往西郊方向路面平坦,且你我已有童生身份,足可行驰道两侧。以两匹马儿的脚程,让他们一刻也足够。”
林湛阳以为这个半路出现、难得谈吐倒也让人挺愉快的同学是担心早高峰堵车,不,堵马,还特意放大小地图看了下城外的路面实况,然后才信誓旦旦地对薛鹤说道。
薛鹤沉默了一下:“常言道鲜衣怒马,同龄难得有暇可策马扬鞭,无不欢欣雀跃。林兄年纪不大,性格倒是沉稳。”
“我也算沉稳么?这个我不认的。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才对,我还小,且让我再玩闹些年吧。”
“……”这话真的没法接。
恰好又一匹马擦身而过,风里留下那人的几声嘲讽,林湛阳的耳力太好听了个全,再看看薛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是觉着我有红雪却选择步行是浪费?”
“……”难道不是吗?薛鹤用眼神陈恳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原因有二。”林湛阳伸出两根手指头,“一者,红雪这样的马儿合该日行千里,风驰电掣,而不该在市井中磋磨,与寻常俗物一争长短。二者,不在城中策马,不是基本的常识么?以红雪的速度,若是当真跑起来出了什么意外……”
薛鹤微微一怔,难得发自内心地叹了句:“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温柔心肠。”
“……我会心疼红雪的。”恰好林湛阳也说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TAT趴
第五十五章 赴会
这一哽便直接让薛鹤哽到了出城, 看着林湛阳娴熟风雅至极的上马姿势,薛鹤那对美的欣赏力又强行挣扎着将他的注意力从林湛阳那奇葩的脑回路上拉回来。
这么清雅钟灵的一个人,怎么偏偏脑子不好呢!薛鹤发自内心的遗憾。
然后一回神, 眼前已经没了一人一马的踪影。
空气中只余留下一个遥遥朗声:“既然时间不多,便先行一步去了。”
这人!薛鹤咬牙。
薛鹤满心以为这个我行我素的家伙已经抛下自己——从他之前的话来说, 薛鹤相信这种失礼之举,对方绝对做得出来。
他不知怎的又想起来之前, 烈日炎炎,他独自长身玉立于池畔凉亭, 理直气壮地说着:
“那是你的常识,不是我的常识。”
明明是蛮不讲理的画面, 偏偏他说来,竟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谜一样的认同感。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他居然在山脚看到了某个随心所欲的少年。
那会儿林湛阳已经将马寄放去了马厩, 此刻正抱臂靠在温泉庄子在山脚里的牌楼柱子上。
“你没先上去?”薛鹤意外道。
“嗯?你我不是同行的么?我怎能丢下你独自进去。”
“……”
那难道你丢下我独自策马而来就是“同行”的表现了么?薛鹤有点迷。
“快走吧,还有不多时便要开席了,你……你平日有锻炼过的吧?”林湛阳说着不免有些踌躇。
他记得这里的这些文人,因为某种奇怪的优越感,似乎都对身体锻炼有迷之歧视。
然后理直气壮地不锻炼。——参见林海。
身体弱倒是其次,这座山看着不高,要爬上温泉庄子正里头, 的确也要一点功夫的,别到时候爬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就不太优雅了。
“这个放心便是, 鹤虽不才,这点脚程倒不算什么。”薛鹤立刻道。
其实刚刚一路奔波而来,薛鹤是有些喘的。
不过被林湛阳那个怀疑的眼神一刺激——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然而勉强的结果往往总是没有幸福的。薛鹤明明日常那么八面玲珑的那么一个人,可是大概林湛阳对他刺激大发了,硬是憋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硬生生勉强自己要跟上林湛阳的步速。刚开始倒也可以,可问题是那一口气,不可能真的那么长。跑出去不久就渐渐铅重似的四肢,更要紧的是肺中的空气似乎都稀薄了起来。
薛鹤眼前一花,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好悬没直接一脚踏空摔下去。
——好悬林湛阳不知道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后,以一种神鬼莫测的速度把自己接住了。
薛鹤毕竟年纪不大,还做不到当真的脸皮厚,立时便因为这情况脸色发红地窘迫起来。
“不必着急呀,你若觉得最后入场太过招摇,总有我陪你。不然我迟些也行。”林湛阳不赞同地皱眉道。
这人……
薛鹤哭笑不得:他哪里是会害怕太过招摇的人呢?
恰恰相反,在这种敏|感世界,每个人都巴不得刷刷存在感,就算是迟到,若是处理得当也未必不能在知府公子等诸君面前留下一个颇好的印象。薛鹤正无奈地叹息这位林大少爷当真是我行我素不懂凡间疾苦,冷不丁一抬头,那张脸近距离一凑,竟是于俊眼修眉中透出一份清冷自矜,一时又有些迟疑了:
林湛阳究竟是真未察觉,还是……
还是这是属于林湛阳的,特有的温柔。
“前闻唐人有云,‘岭外孤标,云间独步’,鹤少时不解其义,今下见了林兄,方知书中所言不差。”
林湛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慢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夸自己呢,当即眉眼一弯,很是和善可亲地冲对方甜甜一笑:“谢谢夸奖。”
“……”
若论把话说死、形象破灭的功底,林湛阳真是他平生仅见。
虽然我是夸你不错,但你这么喜形于色地全盘接受了,不觉得很不符合温良恭谦让的君子仪德?
林大人那样的清雅之人,究竟是怎么教出这等狂物的?
“林兄,常言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君子慎于思而讷于颜。你这样嬉笑怒骂溢于言表者,恐会为人低看一眼。”
大概是被他救了一命,又被这人无意识地撩了一把,薛鹤难免有些不忍这人身后总背着满身污浊,不禁出言劝道。
“可是喜怒哀乐,本就是人情所中。乐事不能喜,哀情不能悲,那活着还有意思?”林湛阳一歪脑袋。
配上那双清凌凌的碧眸,倒是透出几分机巧的狡黠来。薛鹤看得分明,他说这话时眼中毫无波动,显然这在他看来,又是一桩“常识”了。
“罢,真性情是一桩福缘,林兄与旁人不同,纯善本素,当真教人钦羡。”最后,薛鹤只能叹息道。
林湛阳全然未觉:“每个人本就与众不同,若连自己都不能做,那或者还有什么意思。”
“论道我是与你们论不明白的,不过索性,你我脚下之道倒是清楚明白。喏,已到门口了。”
林湛阳也不甚在意薛鹤那不知是真心还是礼节的说辞,抬手一指前方。
薛鹤顺着他手指方向往前一看,果然看见温泉庄子的牌匾。黑油大门正洞开着,门边站着穿红着绿的俊秀丫鬟。这也便罢了,偏生门前几米开外,还负手站着个宽袍广袖、英俊过分的青年,他只站在那儿,这些丫鬟便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怯生生缩在那儿装鹌鹑,头不敢抬话不敢言的。
那青年感到人来,抬眼一瞥看见他俩,眼睛倏地便亮起了,二话不说抬步便向他们径直走来。
薛鹤唬了一跳,连忙躬身行礼:“末学薛鹤拜见……”
“免礼。”司徒琅从薛鹤面前走过。
他嘴里说着,眼神也稍稍分出一丝落在薛鹤身上。薛鹤感受到顿时在心头打起鼓来,手心都沁出汗来。
然而司徒琅很快又收回了,又将注意力放在薛鹤身边那人上了。一种说不上是果然,还是奈何的心情,涌上薛鹤心头。
“你来得怎这般迟,我都等你好半天了,差点都以为你一句话不说便鸽了我,还将我孤零零丢在此地坐蜡。”
“你是堂堂忠顺王爷,别人只有敬着供着的份,怎会让你白白坐蜡。便说这忠顺王爷亲自驾临过的温泉庄子,等你走后这块山头的价码都能翻上几番。”林湛阳笑道。
“原来这便是你与我顽的原因,好个负心薄情郎!”司徒琅佯怒。
“嘁,你这话说我可不认的。我若是打着这主意,便不该领你家去,该好声好气请你去城郊别院,饭后在同你乡间散步。这么三五回下来,那一大片地价可不得涨翻天。”林湛阳却半点没被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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