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松阳老师总在自杀
“抱……抱。”
最小的孩子大概3岁模样,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伸出肉乎乎的胳膊给他。
……居然会说话。银古不是说他们是不会思考的草叶吗?
“喜欢你的气味。”
绵孢子化身而成的幼童坐在松阳的胳膊上,环着他的脖子,像只幼猫一样轻轻嗅他的头发。
松阳伸了一只手去抚摸幼童的脑袋,手指被对方的小手抓着吮进嘴里。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知道。喜欢是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喜欢是小鱼和肉,喜欢是温柔的笑容。”
松阳一怔。
如果这只虫跟自己一样,一旦通晓了人类的感情,那么……是不是也能被称为人类呢?
廊下,方才站在厨房里观望的女人低着头走了出来。女人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已经苍老了十岁似的,低下头行礼时,后颈处的骨头嶙峋地凸起着。
“欢迎来到鄙舍……”她嗫嚅地说着。
指尖突然一疼,松阳轻轻吸了一口冷气。绵孢子不小心把自己的指尖咬出了血。
“咬人是不行的喔。”
松阳正要说教,瞳孔却微微一缩。绵孢子顶着那张甜美的人类的脸,正在用力地吮吸他的血,就像是几日几夜没有喝过水一样。尖利的犬牙扎进他指尖的伤口,以便让伤口不会快速愈合,流出更多的血来。
他一分神,异变陡生。
“……你这,杀人凶手……!”
方才低头嗫嚅的女人自围裙下抽出菜刀来,在在场所有男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攥紧了刀柄,一刀捅在银古身上。
“……等……!”
银古被她撞得连连倒退了几步,后背咚地一声撞在后面的门板上。女人浑身汗湿,赤红着眼睛,把没到了刀柄的菜刀拔了出来,带出大量的血花,然后想再一次朝银古捅下去。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并没有尖叫出声,只是神经质一样喃喃重复着可怕的指控,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坚定立场。
松阳顾不上其他,拉开被吓呆在原地的男主人,一只手攒起全身的气劲,就要往女人握刀的手打下去。
他这一下如果打实了,女人整条胳膊都要飞出去。许久没动过手,陌生的戾气一下子涌上来,竟然压也压不住。
好在最后,他还是停了下来,任由女人用刀扎穿了他的手心。
“松阳,站远点!”
捂着腹部的银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他猝不及防就被深深地捅了一刀,一句话喊完,整个人就站不住地要往地上倒。
松阳缴完了械,单手握住了女人的双腕。女人像濒死的鱼一样用力挣扎了半天,发丝凌乱地贴了一脸一颈,终于脱力放弃了。
她崩溃似的,低声哭了起来。
“对不……我……我把她关起来!”
男主人简直整个人乱得像无头苍蝇,一会儿去拉瘫软在地上的女人,一会儿又去拽坐在血水里失去意识的银古。松阳抬起没受伤的手制止了。
他轻声说:“药和绷带,谢谢。”
他的龙脉血不能沾到银古的伤口,单手把银古搬进房间里稍微费了点劲。还好等到男主人抱着绷带和药过来时,他的伤口就已经自动痊愈了。
保险起见,松阳还是反复洗干净了手,又戴上了银古的黑手套,才敢解开他的衣服处理伤口。
“银古先生?”
松阳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喊了他的名字。男人眼皮底下的眼球微微颤动了一下,就没了声息。
真是飞来横祸啊。
刀子扎得非常深,好在不是致命伤,木箱里也有能迅速止血的虫药。松阳迅速摸过一排瓶瓶罐罐,凭着记忆配好了止血药,清理了伤口,敷在绷带上。
“……哇好辣……!”
银古垂死病中惊坐起,被松阳按了回去。
“对不起,我调药手艺就是这样的……”
松阳满怀歉意地低声说。
“不过,效果很好就是了。”
人类的体质当然不能跟龙脉相比,银古也不是习武的人,伤势痊愈就更慢。
白发的虫师几乎昏迷了三天。
偶尔清醒过来,会默不作声地端过枕边的水喝一点点,又躺下去。就算扯到伤口,也不会出声喊松阳帮忙。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疏离,松阳偶尔想用湿巾帮他擦擦额上的冷汗时,也会被对方半开玩笑地制止。
“我自己来啦。果然还是不太习惯被照顾。”
松阳把守着房间,不让绵孢子和女主人进来。
在等待期间,他也零零星星在男主人那里知道了一些东西。
当母亲的,尽管知道自己真正的孩子,已经在胚胎里被虫吃掉了,依然不肯清醒。
——“吃掉了的话,就说明现在这个‘虫’的身体里,依然有我孩子的血肉。那么,不管他是不是虫,这个孩子就是我亲生的孩子。”
抚摸着绵孢子漂亮的脸蛋,女人低声喃喃着可怕的话语。
男主人尚存理智,但是比起自己的孩子和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他更爱他的太太。即便是给松阳送来更换的药物和绷带时,也会一遍遍喃喃着请他原谅之类的话。
“不应该是我来原谅。等虫师先生清醒时,再向他道歉吧。”
第34章 /绵孢子/贰
银古完全清醒的时候,好像被房间里累积的虫群吓了一跳。
“我在这里躺了多少天了?”男人苦闷地把烟点燃了叼进嘴里,松阳知道他的烟对虫有驱散作用,“一睁开眼,虫都快糊到我脸上来了。”
“三天左右吧。没办法呢,我也没想到银古先生的招虫体质这么厉害。”
松阳低下头来,处理使用过的绷带和热水。“安心养伤吧,我会在银古先生身边守着的。”
“是啊,这个体质的确头疼。”银古慢慢地朝空气里吐了一口烟,“唔,不过,能把温柔的光脉化身招来,也算是福祸相依了。”
松阳开口想接话,却突然发现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弯了眉眼轻轻地笑。
他不懂虫的知识,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绵孢子,也只能让银古来定夺。松阳在房间里找到了一本童话书,闲得无聊,就翻来看看。
——喜欢是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喜欢是小鱼和肉,喜欢是温柔的笑容。
翻开书的第一页,插画里的向日葵这样说着。
是真的理解了感情,还是虫学会了背诵呢?
松阳突然又不敢确定了。
银古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松阳也不想在他养伤期间增加他的负担,一日一问暂时中止。反过来,银古倒是问了他很多问题,大多已经跟虫无关了。
说了第一次作为非人类被杀害的事情。说了几百年的流浪,略过天照院奈落,说到小小的却热闹的松下村塾,说起了自己的学生们,说到了上一个世界的运动少年们。
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跟外人谈起虚的存在。
银古边听边凝神思考着。他不听松阳的劝,撑着伤体,一卷接一卷地打开写着虫的卷轴,在昏暗的房间里挑起灯,寻找相近的案例。
“我可能可以回答其中一个问题。请把手给我一下。”
银古拿着细长的虫针,小心地从他指尖上取了一滴血珠。又取出一碗光酒来,在自制的显微镜下仔细比对。
“果然,是同一种东西。你的血甚至比光酒更浓稠,难怪绵孢子会不由自主吸你的血。”
银古打开一个空白卷轴,一边语速飞快地说着,一边开始记录。
“近代的光酒,多用来作为引虫的道具,或者口服的药物。但是按照远古时期虫师们的记载,曾经有人使用光酒浸泡重伤患者,并取得过很好的疗效。”
“那为什么,后来就不这样做了呢?”
“有非常可怕的副作用。”
银古顿了一下笔,轻轻吸了口冷气。他稍微有点激动,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人类的身体,无法直接承受来自光脉的力量。如果让光酒流入血管,这个人就等于被强行改造成虫了。理论上来说,这个人尽管能像虫一样不死不灭,但是属于人类的部分会被逐渐丢弃。手,胳膊,腿,最后是属于人类的心。在肢体脱落的期间,人的意识依然清醒,这是非常残忍和痛苦的。”
银古说完,又在卷轴上记录了几行字,才反应过来松阳那边的沉寂。
他抬起头来。
自认识松阳起,从未见过他那样失魂落魄的表情。
光脉的化身给他的感觉,一直就跟发着亘古微光的光脉本身一样,安静而且温柔。大概是在人类世界接受过良好教育,言谈举止也极少会失态。此时对方双手微微撑着地面低下头,长发散落下来的颤抖模样,让银古立刻就放下了笔。
“难道,你把自己的血给了别人?”
松阳慢慢地咬紧了牙关。
他以为他到底是在救人。他给了濒死的胧自己的血,尽管知道对方有可能也会跟他一样变得不老不死,但是无论如何胧都会活下来。
他以为这就是赎罪。
是被救回来的胧给了他勇气,告诉他就算是可怖的天照院奈落首领,只要想要救人,照样可以做得到。他的心是自由的,五百年的血腥宿命锁不住他。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逃,可以抗争,可以变成村塾里的吉田松阳。
可是到了最后,原来都是他以为。
银古看起来在犹豫着什么。沉默了几秒后,白发的虫师靠近他,轻轻按住了他发抖的肩膀。
“对不起。我说的这些,也不过只是从前的文献,未必有真实考据过。将自己未经证实的推测就这样说出来,真的对不起。”
尽管知道男人在尽力安慰他,也想要让自己恢复常态,但是松阳再怎么努力想要勾起嘴角,身体也依然被震惊控制着,在男人掌下不停地发着抖。银古难得看上去有点束手无策,另一只手犹豫着,按住了松阳放在膝上的双手。
对于一个常年漂泊的男人而言,这已经算是最大限度的亲密接触了。
“应该仍有复原的方法,毕竟有使虫化的人类恢复的记载。换血,或是中和,在异变发生前,什么方法都可以尝试。救人的虫师,也是一路钻研尝试着发展到今天的。人类本身就有智慧,那些从前被认为的死局,最终仍会被解开。”
“……嗯。”
“平静些了吗?”
“嗯。”
“那,别再发抖了。你没做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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