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尔愣了一下，无奈地摇头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一家人围在桌边吃饭，这对很多家庭而言都是稀松平常、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但是在卡伦家却是“头一遭”。这张一米八长的黄杨木长餐桌在埃斯梅把它买来时做过做手工的台子，做过打牌下棋的“场地”，还做过一家人放置地图商量去处的开会桌子，唯独没有放过“饭”做过餐桌。
    当食物摆满了桌子，餐具被整齐地码好，大家陆续不习惯地入座时，每个人都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这就开始……吃饭了？
    在成为吸血鬼的XXX年后，他们坐上了餐桌，面前是丰盛的人类伙食而不是一袋一袋的血。
    吸血鬼们觉得很玄幻。
    “分餐吧！”展小于脱去围裙被卡莱尔安置在了客人的位置，虽然在国内习惯拿筷子从餐盘里夹菜，但是他尊重这里的饮食习惯，主动提出来分餐。他和卡莱尔这两天吃饭，除了锅子没法分餐，剩下的都也是分餐的。
    埃斯梅看向展小于身边的卡莱尔，后者主动站起身端起自己的盘子向毛血旺伸出手。这就像是一个开始，大家陆续端着盘子一脸梦幻地给自己的盘子里添加想要的美食。展小于的盘子里陆续出现了卡莱尔顺手夹给他的东坡肉，素豆腐卷，和一勺鸭血。
    “差点忘了！小于带来的红酒！”埃斯梅恍然想起很多很年前自家来客人的“习俗”，把之前那瓶包装精美打着缎带的木桐山庄的红酒拿了出来。
    “还有就酒杯。”爱丽丝和罗萨莉去厨房主动拿酒杯————谢天谢地爱丽丝买了一堆的各种酒杯和醒酒器。事实证明，当一个大厨出现在你家时，多少的餐具都不会嫌多的。
    虽然一家的吸血鬼已经对桌子上的美食好奇死了，但是大家还是维持住了基本的体面，没有显得几百年没有吃饭的过分“饥渴”。
    大家看卡莱尔打开了红酒，给每人倒了一点，大家举起酒杯。
    “欢迎小于，谢谢他的精心准备，祝健康幸福。”
    “谢谢，祝健康幸福。”众人附和卡莱尔的话。
    展小于觉得自己活了一百年，学了90年的厨艺，当了82年的厨师，总有那么一两个特别难忘的瞬间，比如家人聚在一起吃自己的出师宴；又比如第一次把自己自创的新菜递给一个路边饿着肚子的小男孩，看他狼吞虎咽地吃掉，展现最真实快乐与满足；又比如，这次。
第25章 第 25 章
    展小于给很多人做过饭，达官贵人，寻常人家，白发老叟，稚子幼儿。但是给卡莱尔一家做饭是完全不一样的。除了家人，因为体质原因，展小于在国内一直很小心地和人交往，尽量不要过于亲密，一方面怕暴露，一方面担心深入交心后的“离别”。现在国内血修还在，展小于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自己的族人。这些他都要考虑进去。
    国外……虽然没有听说过有血修的存在，他暴露的可能性更低一些。这些年他也尝试多和外国人交流，但除了那个怪胎夏洛克和他的好好先生华生，还有就剩下社交困难的威尔了，因为文化、习惯、性格等等问题，交往壁垒都要更高一些。
    缘分妙不可言，一直避世的展小于“突发奇想”地参加了这次的纪录片录制，得了奖，来了美国，遇到这个格外特殊的外国朋友。
    卡莱尔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超越了国别的那种。
    一开始展小于还觉得卡莱尔很神秘，但是彼此相处中也逐渐发现了对方的好，那些心底的好奇疑惑迅速变成了莫名其妙又很坚固的情谊，哪怕卡莱尔不主动找自己，他也会忍不住去找卡莱尔吧！
    细数展小于和卡莱尔在一起的匆匆数天，日子飞逝，想想似乎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但是展小于就是觉得两人一见如故，既是家人，又是朋友。这种感觉让展小于愿意去尝试————也许他可以用心主动地去交一个朋友，哪怕要面对离别的那种。反正已经“疯狂”过一次了，再交个不错的朋友应该是可以的吧……
    大不了等他应该“变老”的时候，他就回国，然后两人通通信……朋友也不是不能继续做下去。展小于自欺欺人地想。
    等展小于回过神，桌上的一多半的盘子已经空了，大家在尽量维持住基本用餐礼仪的情况下飞速吃光了桌上的东西。
    艾美特正在就最后一块东坡肉的归属权和贾思帕进行“友好协商”。
    ——“毛血旺里绝对还有没捞干净东西，放过这块肉，你拥有一整个锅。你自己做选择，看哪个划算。”
    ——“不，小朋友才做选择，大人是都要的。”贾思帕神不为所动，手死死地按住了桌上的餐具。
    “我好像第一感受到了我的胃，东西在这里是不是？他们在运动吗？”爱丽丝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一脸惊奇地询问身边的罗萨莉。
    “不是，胃还要靠上一点，那里就是你的肚子。”罗萨莉钟爱自己面前由她参与的“蔷薇花露”汤，她已经喝了第三碗了。
    爱丽丝摸着肚皮百无聊赖地问：“好吧，可能就是我的胃漏了然后流下去了，话说我一会儿会想去洗手间吗？”
    “……”餐桌安静了。
    “……”正在喝第四碗汤的罗萨莉端着玻璃碗愣住了。
    同时愣住的还有艾美特、贾思帕、埃斯梅……
    吸血鬼做久了，都快要不记得上厕所是怎么回事了。
    大家同时看向神在在吃豆芽菜的爱德华，用眼神示意他快听听卡莱尔有没有在心里解答这个问题。
    那边说话声音很小声，但是这样的音量也仅仅是对展小于而言很小，但是对于正在和展小于小声聊天的卡莱尔来说还是听得很清楚的，
    卡莱尔在心里大声笑了两下，然后才慢吞吞地想着：完全不会想，东西就像是被吸收或者凭空消失了。大家不要担心了，也不用倒立吐出来。
    大家看着爱德华隐晦地摇头才绝处逢生地舒了口气。
    *
    晚上，展小于洗完澡坐在大床边，玻璃幕墙外是一望无际的夜间森林，这感觉非常奇妙，卡莱尔正在在衣帽间换衣服，他一会儿要去医院“值班”。
    “你还缺什么吗？”换好新衬衫和西裤的金发男人走到床边半蹲下身，伸手按了按床垫和枕头。
    展小于往床边侧了侧身，觉得现在自己和卡莱尔的姿势略怪，但也不做他想，坦然回答：“什么都不缺，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白天还去医院吗？”
    “你起床就能看到我了。明天下午带你去镇上逛逛，再把线拆了，争取让你漂漂亮亮地回国。”卡莱尔温和地回答。
    他刚才在楼下公共浴室也洗了个澡，去掉了身上各种诱人伙食的味道，现在他离展小于很近，近到展小于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
    “真好闻。”展小于闭着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叹道，“为什么你吃完毛血旺还能有这样高冷出尘的香味？”
    “……可能是沐浴液的味道。”卡莱尔怔愣不过一秒迅速恢复从容，他不想承认刚才展小于闭着眼睛凑近自己吸鼻子的模样有点小“超纲”。尤其是那个白嫩的鼻尖和透着粉色的脸颊无意识凑过来的时候。
    可爱。想咬。怎么办？
    一个声音在卡莱尔心底突兀地响起，卡莱尔喉头微动，灼烧的感觉又回来了。好吧，在日以继夜地克制中，他已经快忘记自己是一只危险的吸血鬼了。
    卡莱尔把手随意地放在展小于肩膀上，俩人又无意义的随意聊了两句他就下楼了。
    展小于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团在了卡莱尔的大床上，将设好闹钟、充好电的手机放上了床头柜，闭上眼睛。
    时间仿若静止下来，就连空气都慢慢静止浮动。
    两分钟后。
    展小于从床上爬起，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摸到了自己的箱子。打开夹层找到了自己的宝贝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直接吞掉，又把东西收好重新爬回床上。
    已经下楼的卡莱尔错过了展小于的“异常行为”，见到了等在门口的长子爱德华。爱德华穿着一件T恤外面罩着短袖衬衫，看起来青春逼人，如果不是他眼底的青黑，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就是一个未成年的阳光大小伙儿。
    “东西都拿了？”卡莱尔小声问。
    爱德华扬了扬手里的黑色塑料袋。
    “很好，这是我刚才拿到的头发。”卡莱尔说着把手里的一根黑色头发放进密封袋里，一起塞进爱德华手里的袋子中。
    “你说……你的小厨师知道你吃了人家做的饭还要默默研究人家，会不会很失望？”爱德华弯起嘴角小声调侃。
    卡莱尔态度认真道：“我已经不怀疑小于了。等必要时，我也许会告诉他我的顾虑。当然……不是现在。但我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考虑，也是出于对味道的好奇，今晚还是测验一下成分为好。希望小于能理解。”
    “他会理解的，卡莱尔爸爸的表情看起来要哭了……竟然比当事人还要委屈。”爱德华小声笑。
    卡莱尔勾了下嘴角，拿起一边的车钥匙，和爱德华一起走向车库。
    *
    展小于一觉黑甜。早晨天光大亮，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盖住了整张脸，只剩下一撮淘气的黑色头发翘在被子外面，像猫一样伸了伸长腿，做出一个原地猫式伸懒腰的动作。
    “噗嗤。”一声轻微的笑声打破了一室静谧。
    展小于后知后觉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头顶呆毛乱翘，他足足用了半分钟才搞清自己身在何处。
    “睡得好吗？”
    展小于回过身，他没有听错，房间里真的还坐了一个人。卡莱尔姿态随意地坐靠在玻璃墙边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中文入门的书，而他刚刚说的话，是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