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于是为数不多在他听到真实心声后让他还愿意深入接触、交朋友的人。这样的人类在卡莱尔身边呆着，爱德华觉得他完全没有意见。
    “美丽的外表千千万，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这句老掉牙的话对谁用、什么时候用都是好用的。
    *
    画面回到卡伦家的四楼，卡莱尔的地盘，现在展小于正在给卡莱尔“布置作业”。虽然作业是卡莱尔自己坚持想要拥有的，但展小于心里依然十分暗爽。
    事情起因是卡莱尔请求展小于帮忙给他列一个系统的学习中文的计划。
    “我以为你学了一天终于认清现实决定放弃了。”展小于看着面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汉语言入门书苦恼地说。
    「当然不！爱德华都会中文！我们俩明明关系更好，我怎么能够不把它学会？！」卡莱尔医生在内心咆哮，表面依旧君子端方的模样，
    “我觉得中文学习势在必行了。我最近看你使用那些草药，觉得自己就是哥伦布。”
    “……发现了中药这片新大陆？”展小于失笑，手里翻看着汉语言入门的目录。
    虽然让一个外国朋友学习中文这件事听起来很爽，但是展小于也觉得压力有点大，“你先学习拼音吧，这个至少能帮助你发音。这里……唔，如果拼音学会，再看看基础的数字汉字……你其实可以看翻译版的中药，有英文版的。”
    “那些不正宗，你自己不是也这么说吗？我上学时……医学院的教授让我们一定要阅读原版的教材，因为很多东西都是要追根溯源的，翻译版、简易版的教材和书籍其实都是被别人加工——咀嚼过的东西。”卡莱尔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你说得对。”展小于被卡莱尔身上的学霸气息深深折服。恍然想起自己对面的男人拿着全球医学院顶尖学府的双文凭，再想想自己家里蹲的学历，立刻抽出旁边的一打打印纸，横平竖直地画了一个表格。
    “暂定我先回去半个月。这半个月你需要自学……再看看……早晚……唔，听着跟准备英语四六级差不多，背单词，做阅读理解。你的听力练习……”
    卡莱尔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眼睛里满是期待。
    “等我回来再给你带几本我小时候看的书，比你买的这些有用得多，不过我爷爷当初教我们这些也是因为做饭需要，你嘛……将来肯定会涉及的越来越深入，越来越专业。所以等你语言关一过，剩下的修行还是要看你自己了。”
    “可是我很多发音都不会……比如zh、q这两个音，你昨天教完我还是觉得有点困难。”卡莱尔一本正经地为难道。
    “……QQ可以视频，回来我们视频吧……”展小于觉得事情有点脱离掌控，但是仔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毛病，卡莱尔提的要求合情合理，作为朋友……帮帮忙无可厚非呀。
    *
    西雅图塔克马国际机场。
    展小于将托运的箱子专门走了易碎品通道，看着箱子在操作台上来来回回用保鲜膜裹成一个大蚕蛹，才放心把墨镜重新戴回到鼻梁上，转身走向卡莱尔。
    “那么……旅途顺利。”
    今天来送机的是卡莱尔一个人，因为卡伦家的孩子们都去上学了，善良温柔的埃斯梅是今早航班，飞去了伦敦大英博物馆参加埃及文物的新展。
    卡莱尔穿着长袖灰色连帽衫，双手插口袋，站姿随意但是腰背笔直、两腿修长。
    他站立的位置正好在透过机场大厅玻璃窗的一束光下，周身看起来闪闪发光，犹如T台上被灯光追逐的明星。
    卡莱尔的鼻梁上架着和展小于一样品牌的同款墨镜，是刚才在路上展小于路过商店买咖啡时顺手在专柜买的。
    “到了中国给我打个电话，不要在意时间，我明天刚好值夜班。”卡莱尔继续说。
    “好。”展小于看了眼安检口，又转过头，突然觉得这次半短不长的美国之行竟然让他产生一种名为不舍的陌生情绪。
    “餐馆你放心，我会随时和你跟进进度。不过，如果你能早些回来，我想大家都会开心。”卡莱尔伸出手，随手帮展小于调整了一下双肩背包的包带，展小于今天是T恤牛仔短裤，背上是一个黑色看不出品牌的皮质双肩包。他和卡莱尔站在一处，不了解真相的路人只觉得会是两个大学同学之间的送别——尤其是卡莱尔把他过于沉稳偶尔古井无波的双眼用墨镜遮住之后。
    “好，回国我们可以商量一个固定的视频时间，这样如果你需要中文学习方面的帮助，我们也可以随时沟通。”
    卡莱尔笑笑，把墨镜推到头顶，“那……”
    「UA447 14：30 P.M. …… 」恰好此刻广播提示展小于乘坐的航班换了一个登机口。
    两人微微一怔，离别就在眼前。
    卡莱尔上前一步，终于遵从自己的本心，践行了他刚才沉默看展小于托运行李、办理值机时产生的强烈冲动————把面前的东方小厨师揽入怀中。
    展小于只觉得自己陷入一个伴着冷香和不知名气息的怀抱，自己酝酿到嘴边告别的俏皮话全都消失不见。
    “中国是你的故乡，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早点回来。我的……朋友。”
第29章 第 29 章
    河北省涞源县白石山。
    展小于一路开着自己寄存在首都机场的爱车，走了一段游客绝对找不到的偏僻的山路, 终于回了自己的家。
    小于把行李里的文物拿了出来摆在了门厅的红木小桌上, 剩下的一律先堆到了一边, 决定休息好了再说。小于记得他和卡莱尔的约定，俩人打了一通不足1分钟的电话, 之后是整整一天一夜的昏睡, 展小于终于休息利索，顺便倒了时差。
    虽然身体健康，但展小于还是想抱怨长途飞行真的不是一个对“老年人”友好的交通方式。
    *
    “青团，走开啦！你这样坐在小于脸上和隔壁家展安宁养的那群死蠢死蠢的肥猫坐脸有什么区别？！”
    展小于狠狠闭了一下眼睛，一把扫掉了脸上冰冰凉的东西, 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顺便把怀里的枕头抱紧了一些。
    “可是小于已经睡了整整1天了，他没有吃饭和喝水, 也没有吃药。”青团吊着嗓子喊了回去：“emmm……我都闻到味道了, 快看他的头发……”
    小于觉得自己暴露在被子外面的一绺头发被某只爪子抓住往外拽了一截。
    “秋叶面和爷爷都说没有事啊！在家里有味道又怎么样……今天你去后院看了吗？不要偷懒！”这是姑姑展蓁蓁的草精巧果的声音。
    以前展小于不想背单词，每天和青团睡懒觉都会被巧果魔音灌耳地吵醒, 对这个声音“叫早”，展小于的耳朵简直不能更熟悉。
    “我去过了！都长得很好！我！没！有！偷！懒！”青团一字一顿地反驳。
    “不许和巧果姑姑大小声说话！你个小胖子！”
    “我不是胖！这叫strong！”
    展小于终于成功被被子上喋喋不休的两只草精吵醒，崩溃地坐起身，耙了耙自己的头发, 顺便把两个绿油油的家伙抖到了被子下面。
    “几点了？”
    两只草精一胖一瘦咕噜噜地在被子上滚了一圈, 找到平整的一小片地立刻立正站好。巧果轻巧一跳贴着墙面几下就灵活地蹿出了屋子, 嘴里嚷着要告诉大家展小于终于睡醒了。
    青团待在原地, 表情期期艾艾，两个黑豆眼闪闪发光，似乎还覆着一层可疑的薄薄的水汽：“早上11点了。小于……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青团用四个细瘦嫩绿的小爪爪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展小于的胳膊，“噌噌噌”地顺着睡衣攀到了展小于的脖子，把它绿色的头贴在了展小于的脸上，“我一觉起来，秋叶面爷爷说你去美国了……没有带我……美国那么远……我看了大侠给的地图，我走好几年都不一定能到……”
    展小于哭笑不得，一把捏住了青团的一只胳膊，把绿油油的小家伙捧到手心，用指尖轻轻挠了挠青团的小肚子，算作讨好安慰。
    “呀……我看看……青团，你现在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团子啦！小肚子真的圆了不少呀！最近吃什么好东西了？”
    展小于一脸新奇地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青团圆鼓鼓绿油油的肚子，青团现在看起来像是一颗饱满的豆荚。
    青团黑豆眼很幽怨：“小于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不带着我去美国……”
    展小于扒拉了扒拉自己的头发，又用指肚挠了挠青团的后背，这才回答：“本来计划就去两天，所以没有带你，但是中间遇到了点小意外。”
    “可是你流血了。”青团把脑袋支棱起来，严肃地说。
    伴生宠草精和主人是有联系的，展小于身上的一点一滴都瞒不过它。
    “对……所以别告诉爷爷。我救了一个中国小姑娘，她差点被美国流氓欺负。”
    展小于用指尖戳儿戳青团细瘦的四肢，青团大概是觉得有些痒，缩成一团，颤抖着蹬着小腿咯咯笑出声。
    “哈、哈哈！好好说话，不要挠我痒痒啊！我答应还不行？！不过……”
    “嗯？”展小于把青团从身上取下来放在了枕边，自己从床上起身，准备洗漱。
    “你按时吃药了，对吧？”
    “嗯。吃了，没事。”
    “那就行。”青团把自己摊平在展小于的枕头上，又翻了个个儿，“不过秋叶面和爷爷说，以后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了，因为你要总出国，必须有人提醒你吃药。”
    展小于走到卫生间，淡定地看到了镜子里淡金闪银光的头发，拿起一个皮筋把刘海一股脑地揪成了一个小喷泉，抄起牙刷和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