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翻牌子时被读档是什么体验
简单来说。
承韫荒是借着在殿外搜寻解药的名头望风。
但也不止于望风。
因为有可能那位幕后黑手想的也是如此,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保不齐解药就放在桌上。
承韫荒道:“你去里面慢慢找,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尽力通知你。”
卫甚便也同意了他的说法。
两人在一道屏风前就此分开。
一人在外,一人向内。
卫甚细细看过,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物的地方。
哪怕是拐角处的那只花瓶,他也上下里外看了不下三回。
他的耐心出奇的好。
但耐心好得出奇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细致到不慎触碰了一个机关。
正正在那被他看了不止三回的花瓶头顶,有一块凹陷的木头机关。
它原本是雕刻着一只仙鹤,宛似即将腾飞般悬停在柱上,若不细看,不会有人觉察出这是一个机关。
偏偏卫甚就是如此细致。
虽然并没有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机关,却到底试着触碰按下。
那机关就随之往里陷得更深。
一阵轰隆响动,声音应当不轻不重,因为在外的承韫荒并没有任何反应。
但站在缓缓打开房门的密室前,卫甚却觉得这声响如斯慑人。
他心如擂鼓,看着灯火通明、陈设奢华,隐隐透露出几分诡谲气息的密室,踟蹰片刻,到底踏了进去。
——只短短一段距离。
卫甚这一路行去,眼前所见,皆是金赤交错,富丽堂皇得与殿内几无二致。
也不知该感叹这位幕后黑手实在很能享受,还是扼腕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如此朴实。
卫甚步步前行,最终,脚步停留在了一方床榻前。
认真说来。
其实这密室自打开至今,纵然只是在屋外,卫甚一眼见到的,也是这方床榻。
四周陈设再如何华丽纷繁,最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都是这个地方。
这是一方很普通的床榻。
但它却仿佛置身于星海之上,周围漂浮着星宿星斗,如在另一方世界之中,过着永无白昼的黑夜。
没错……
卫甚蹙着眉静静看着眼前所有。
这宽如圆台的床榻上方,就是黑夜与星宿交织,银河也尽纳其中。
万物经此而过,似都会被它变换颜色。
卫甚稍微探身去看。
床榻上,忽然现出一具泛着莹光的水晶棺。
水晶棺里的人闭着眼睛,未曾呼吸。
卫甚仔细看了他许久,只可看出他神态安静,身死之前,应在掐诀起咒。
因为那人纤长的十指,正弯曲出一个并不自然的弧度。
卫甚还欲再看,却听殿外传来承韫荒一声惊喝,待他迅速后退转身欲走时,一纸飞符直直破空而来,于他身前骤然爆裂成烟尘散落。
定睛看去,卫甚就见到了烟尘之后,不染纤尘、眉眼含笑的国师。
国师的声音却比那纸符箓温柔许多,他道:“昭仪娘娘怎么在这里。若您想看,直说便是,又何必做贼般将我支开呢?”
“……承韫荒呢?”卫甚却如此问了第一个问题。
国师一身白衣,左袖下的铃铛依旧光洁如新,闻言,他轻笑着拂袖抬手,左手极快地掐了个诀。
承韫荒便贴着符箓一步步走了进来。
烛火落在承韫荒的身上,让卫甚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撞在了那方圆台床榻上。
因为如今的承韫荒,不过是一具白骨。
卫甚很难理解国师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他的确认为国师不算个好人,但看在段西湘如此相信这位旧友的份上,他也并未过多怀疑。
可如今桩桩件件的事情似乎都在说,一切如最初所想那般。
真正隐于幕后操控一切的,就是这位国师大人。
卫甚一时不知自己的心情究竟如何。
他看着已为白骨、毫无意识的承韫荒,沉默片刻,转而看着国师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国师依旧温温柔柔地笑:“这是自然……昭仪娘娘知道吗,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你。”
卫甚皱了皱眉。
他问国师:“你为什么要见我?”
“……这个故事可有些长了,”国师说,“那就先从我是如何做的开始说罢。”
“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想必昭仪娘娘已经在梦里得知了。说起这个东西,可真是花费了我不少力气。”
国师的声音轻飘飘的像在呢喃。
——他说,“段西湘不想让我见你,他知道我可能会想要你的命。所以他阻止我、劝我,他尝试了许多方法,可他没有办法永远阻止我。那位假扮你的宫女轻易就将你出卖,可我不能让她对你下手,我只有选择复活承韫荒,让一个不在他防备范围之内的人接近你。”
“果然……他没有发现承韫荒已经与你相见,他一无所知。而我要你的命,所以,那碗药……我的确下了毒。他不阻止你,是因为我从未在他的药中下毒。他到底信了我,信我一次,就什么都结束了。说来也是天意罢,”国师低声继续,“他的身体实在支撑不起更多的时间了。”
卫甚静了许久。
他并未追问为何国师口口声声要自己的命,他只问:“陛下到底怎么了?”
国师垂眸,伸指抚弄着被拈在指间的那只铃铛。
国师浅浅一笑,道:“他快死了。”
顿了顿,国师又道:“不过这还重要吗,昭仪娘娘既然已落在我的手中,那他生死如何,皆无法改变结果。”
卫甚神情不变,他看着国师,似乎恐惧的事情经历太多,已不足以让他再生出什么慌乱。
他只道:“你想做什么?”
国师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想做的事情,迟早会告诉你的。在这之前……不如听我讲讲,我的爱徒。”
卫甚眼睫一颤。
他转身看向那泛着浅光的水晶棺,迟疑道:“你的……爱徒?”
第78章 大结局(四)
这故事未必有几分引人入胜。
卫甚只站在原地看着。
看着国师步步行来,坐在床边,他伸手去抚摸水晶棺的边沿,一寸寸让它印上指腹的温度。
可落在卫甚的眼里,许多景象都变得奇怪。
国师的脸在那方星海之中,竟是与他梦中的那个人完全相同。
包括那一颗眉心间的朱砂小痣。
分明总带着眉眼含笑的风流,却偏偏在这方星海里化为有别往常的脸。
这张脸,无情寡欲得很。
就像在梦中初见。
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无情观世的冷淡。
唯有那颗痣,像是要在灰暗中增色般,一点点盛绽,力求将那点绯色刻入世间,执着的在那张寡情的脸上,映出半分柔情。
眼前的景象足可说震撼。
卫甚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会将人与人自己,变成两个模样。
床榻之外的国师身穿白衣,圣洁出尘。
另一半却身着玄色道袍,腕上挂着一只翡翠玉镯,左袖袖摆的铃铛也焕然曳动,泛着零星的蓝光。
奇特的是,那只铃铛真的与往常不同。
往常它随风而走,随着风而响动。
在这星海结界之内,没有风,它却飘荡而起,如一面风筝般逡游星河。
国师轻轻将它收回,拈在指间。
那光芒黯淡了片刻,又像是被什么所吸引般,宛似飞蛾扑火的向他涌来。
国师便看着它道:“我的爱徒……随我修行数百年。”
他在结界之中的神情寡淡又清冷,每一寸肌肤都像是不化的冰雪。
“他有不得不报的血海深仇,一生都在追究这份仇恨。”
国师的声音又低又沉,他说——“他随我修行数百年,始终没有放下仇恨,不仅没有放下仇恨,他也没有放过他自己。他宁肯与仇人同归于尽,宁肯在同归于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