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到明年还拿不到冠军，池肃也会退役么？他会不会后悔自己浪费了两年时间？他会失望吗？就像五年前余方揣着两百块钱从广东来到上海，进入青训队，当时他那么自信，他觉得这职业联赛非他不可，没他不行。

　　五年后，他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池肃会变成下一个他吗？

　　余方就这样站在训练室的窗外，站了很久。

　　训练室内。

　　阿开摸了摸后颈，嘀咕道：“你们把空调温度调低了？我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May拿起遥控：“还是二十六度啊……我也感觉有点冷，奇怪。”

　　池肃站起来活动肩颈，旋转肩膀时，眼角余光扫到身后的玻璃窗，他皱了皱眉，转身，猛地对上一张人脸。

　　池肃吓了一跳，冲他喊：“你干什么？”

　　阿开扭头：“我草，闹鬼啊！”

　　余方只好推门进去，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来，试训啊。”余方说。

　　“啊？”阿开震惊，“你——”

　　“你怎么不走了？”池肃问。

　　余方暗自咬了咬嘴唇，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哥哥我菩萨心肠，看你这狗崽子可怜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池肃垂眼盯着他，这架势像是非要他给出一个解释。

　　余方心一横，连珠炮似的地说：“你还好意思问我？今天早上你对我干过什么你忘了？不认账了？我当然不能走，我走了你把那件事说出去怎么办！”

　　阿开双目圆睁，嘴巴张成O型。

　　May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池肃面无表情。

　　万格看着他们，小声说：“那啥，我在直播呢。”

第5章 我自愿的

　　【哇这是谁的声音！】

　　【听着有点像Yu……所以他真来LKG试训了？贴吧的瓜是真的？】

　　【等等，他是在和池肃吵架吗，这话我听着有点奇怪啊，“今天早上你对我干过什么？”干过什么啊？？？】

　　【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又是早上，懂得都懂，反正我磕到了】

　　【而且Yu那副怨妇语气是怎么回事，还说池肃不认账，我天，池肃竟然是这种人吗……】

　　【嗑药鸡能不能滚啊，虐猫的晦气玩意你们也可能磕？】

　　万格瞟了眼屏幕，立刻关掉直播，心虚地说：“没事……我直播间没什么人……”

　　阿开：“你赶快关了！”

　　万格：“关了关了。”

　　阿开假模假样地点点头：“队长，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嗯，就是说……你俩今天早上干什么了？”

　　池肃恨恨地盯着余方。

　　余方摊手，微笑道：“队长你肯定知道吧，这种事要保密的。”

　　池肃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已经忍无可忍，却又硬是将满腔愤怒憋回去了。

　　阿开忧心忡忡地说：“队长，你难道真的……干了什么……有违人伦的事……”

　　万格凑过来，语气坚决：“队长你放心！我们都能接受！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May在旁边作西子捧心状：“因为我们是一个大家庭。”

　　余方感慨：“真温馨啊。”

　　忍无可忍了。池肃一把拎起余方的领口，脑海中闪过一千种杀人毁尸的画面。这余方竟也不挣扎，真像条咸鱼似的被池肃拎出了训练室。

　　其余三个人自然不敢跟出来，走廊里静悄悄的，池肃推着余方的肩膀，一把将他摁到墙上，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闭上嘴？”

　　余方眨眨眼：“可以呀，眼睛也要闭吗？”

　　“你他妈——”

　　“池肃！”邓经理大惊，“你干什么呢！”

　　邓经理和虎哥刚上到二楼，就看见池肃顶着他那嚣张的红发，两手撑墙，将余方困在角落里。余方比他矮了近一头，肩膀又瑟缩着，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队内霸凌决不姑息！

　　“池肃啊，你这是干什么？”邓经理皱眉，语重心长地说，“小余刚来没两天，我知道，你们不熟，彼此还不够了解，可能有一些误会。但是咱们队规明确写了，队员要团结友爱，池肃你怎么能这样呢？有什么矛盾和误会，大家坐下来敞开心扉谈一谈，肯定都是可以解决的。”

　　池肃怒道：“我和他——”

　　“不！您别这样说队长！”余方猛嚎一嗓子打断他的话，紧接着，他抬手擦了擦并没有眼泪的眼睛，颤声道，“这件事主要是我的错，不怪队长，真的……都是我自愿的。”

　　“你自愿……什么啊？”邓经理满脸迷惑，扭头对虎哥嘀咕，“这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感觉有什么事儿……”

　　虎哥烦道：“行了，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儿。池肃你回去训练，余方跟我们来。”

　　余方：“好呢。”

　　邓经理和虎哥转身去会议室了，余方弯腰从池肃的手臂下面钻出来，拍了拍T恤蹭到的墙灰：“队长，你说那个‘披替什么地’，记得保密哦，这可是我的个人隐私。”

　　他说完，步伐轻快地走了。

　　池肃站在原地，足足缓了半分钟，才面无表情地回到训练室。

　　阿开冲May挤挤眼。

　　May端了杯热水走到池肃桌前：“队长喝点水，哎，你和他今天早上到底什么情况？”

　　池肃开口欲骂，又想起余方叮嘱的“保密”，这种心理状态方面的问题的确属于余方的个人隐私，而池肃从小到大听母亲向其他心理咨询师强调过无数次，患者的个人隐私，务必保密。

　　所以只要余方不说，他就不能说。

　　May担忧道：“队长，你怎么了？”

　　池肃咬牙切齿：“没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

　　这天晚上，余方没有训练。

　　他跟邓经理和虎哥在会议室谈了一个来小时，然后乘战队的车离开俱乐部。

　　夜色中，余方来到一个小区。

　　如果是经常看直播的水友，一定能发现，这个小区是上海主播网红最多的小区之一，夜色越深，越是沸反盈天。

　　余方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见到阿梨，她为余方刷开小区门禁，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没注意时间，等很久了吧？”

　　余方说：“没有，是我影响你直播了。”

　　阿梨，是当下人气最高的《天穹之战》女主播。

　　两人走进电梯，灯光明亮起来。余方这才发现阿梨化了很可爱的妆，头发扎成双马尾，身穿一条格子图案的lo裙。她大概正准备开播，却被余方一个电话打断了。

　　“今天真的……打扰你了，”余方说，“有空请你吃饭。”

　　“没关系呀，跟我就不要这么见外啦。”到达13层，阿梨率先走出电梯，“我搬到这边之后，你还没来看过荔枝吧？”

　　余方摇头：“没有。”

　　“她现在可胖了，每天都吃好多。”阿梨打开门。

　　余方的心跳重了几分。

　　说出来可能挺丢人的——每次来看荔枝，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虽然，荔枝只是一只猫。

　　他从MSG基地救下的猫。

　　那天他无意撞见剪刀虐猫，吓得剪刀一把将猫甩开，那只吓破胆的白色小猫瘸着腿飞快逃走。紧接着便是MSG管理层来找余方谈话，一直谈到晚上九点，他浑浑噩噩地走出基地，忽然在路边的草丛中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走近了，他听见微弱的叫声。

　　晚上有门禁，他不能出俱乐部，只好紧急联系了阿梨，把那只小猫装进快递纸箱，隔着栏杆递给阿梨。

　　阿梨带猫去了宠物医院，所幸剪刀刚在它后腿划了几刀，就被余方撞见了，所以伤口都不深。后来，那只猫痊愈出院，被阿梨收养，取名叫荔枝。

　　“荔枝！你看这是谁！”阿梨冲荔枝勾勾手指，“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