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不幸的我
于是,趁着周末的功夫,典五一早就坐到了全息游戏椅上。睁眼落地,还是那间熟悉的屋子;但窗外却传来隐约的风声,短促而迅猛,像是有人在练功。
楼春山立即打开了窗。他的猜测没有错,院子里确实有个红衣人腾挪跳跃。宽袍广袖,衣袂飘飘;乌黑长发纷纷扬扬地垂散至腰际,却碰不到一丝纵横凌厉的剑气。
……等等,剑气?
虽然理智告诉楼春山,这个红衣人是且仅可能是操无天、贸贸然靠近就是找死,但一瞬间他的好奇心压过了一切——他之前从没见过操无天真正出手。
所幸,尚余的头脑还是让楼春山在走出屋子之前记得多看周边两眼。往常守在他屋子前后的四名死卫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出于不能窥伺教主武功的原因。另外,虽然他身上还有软骨散,但近些日子的老实表现已经让他免于镣铐之苦。于是,他顺顺当当地出了门,在廊前青石阶边的一棵太白冷杉下站定,仔细观察起来。
那人确实是操无天。他没戴面具,身上仅着的一件中衣松松垮垮,在转身时胸膛上未拆的白色绷带刺眼至极。伤显然没好透,但剑已经非常有模有样。忽一招如长虹贯日,去势猛不可当;忽一招如水天生莲,端得风雨不透。一时间,漫天风过,遍地叶落。
这些招式一看就要耗费大量体力,对方却没显出任何后继乏力的样子,甚至还越来越快……
楼春山越看越心惊。他向来知道操无天武功高强,不然第一次见面时不会不情愿地拜师,最后也不会想着先下手为强。可即便如此,在虞晚空和达摩都笃定他在以身犯险、并为此担心忧虑时,他也没有太多的危机感,只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如今看来,他的选择确实没有错;但同时,是不是也建立在了一个之前他从未重视过的基础上?就像是,操无天根本就没想伤他:他伤他时没有,他伤他之后也没有?
想到此处,楼春山的后背开始渗出冷汗。固然,操无天收徒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收完之后几乎就没管过他;但不管对普通小厮还是对正道第一,操无天都没生出杀心……
是因为操无天对自己实力有极度自信呢,还是因为他根本没把这两个身份当成够格的敌人或对手?
一时间,楼春山又想起对方说“本座其实不关心,左右只是别人的麻烦”时毫无自觉的冷漠模样。也许他的前两个猜测都是错的,最可能的原因是普通小厮和正道第一在操无天眼里都属于“别人”、动手都嫌麻烦?
他这一走神,便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等被一点凛寒的凉意惊醒时,他发现那点尖锐感是因为有一星剑尖正指着他的喉结,而剑柄正握在操无天手里。
“私自跑出来,明目张胆地偷看,竟然还敢走神?”操无天冷哼,举剑的手稳得纹丝不动,“本座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安稳活到现在的?而且竟然还混得不错?”
楼春山沿着寒光凛冽的剑身往前看,目光最终落在那张脸上。大概是因为活动了一阵,血色比之前明显了,确实是剑眉星目;若是身上再穿得齐整些,怕是微月门的几个老顽固都不得不赞一句天纵英才。“不会。”
这回答可谓牛头不对马嘴,操无天皱了皱眉。“才关了几天啊?这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楼春山有点哭笑不得。他本来想要解释,想想还是算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操无天不想对他动手都是好事;谁嫌命太长才会故意戳穿和平表象、惹这样一个人形杀器生气吧?
这沉默在操无天看来就是有古怪。毕竟经过一堆事后,楼春山在他心里已经和舌灿莲花画上等号了。他又狐疑地盯了楼春山一眼,收剑回身,眨眼间就扣住了另一人的脉门。“好像也没病啊……”
声音不大,奈何两人离得很近,楼春山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徒儿好得很,师父。”他愈发哭笑不得。
“好得很就说点人话!”操无天立即嫌弃地把指尖那只温热的手甩到一边,“装什么你猜我猜、沉默是金呢?”
听这语气,楼春山怀疑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被训斥,只得老实闭嘴。可这个决定只有效了两秒不到——“师父,你怎么又流血了?!”
闻言,操无天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盯着楼春山。“你刚没看到本座练剑吗?”
楼春山当然看见了,但他不明白操无天怎么会不把伤口反复裂开当回事……他可能确实缺乏对全沉浸式NPC的有效认知;或者说,即便他把师门任务全做了,也根本不清楚师父到底是怎样的人。“请师父回屋,徒儿给您换药。”
操无天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诡异。“你刚刚看本座练了一套绝妙的剑法,现在就只惦记着换药这种小事?”
现在楼春山听出来了——按正常逻辑,玩家确实应该更追求绝世武功。“师父既然知道徒儿是微月首席,自然也该知道,微月幽阳派系有别,修炼方式是完全相反的。”
潜台词就是用不上,操无天撇嘴。“那是一般人,”他大咧咧地一挥手,“本座记得药堂里有洗髓丹,吃了重练就是。”
楼春山倒是听说过洗髓丹,然而,这种金贵玩意儿根本有价无市。“师父,再不快点,血就流出来了。”他重新回到之前的话题上——不然操无天可能会站在院子里和他理论半天——“若是大护法看见了,大概能活剐了徒儿我。”
“你连本座都不怕,还怕青龙?”操无天更不满意了。但姬青龙的名字还是提醒了他,再低头一看——楼春山说得没错,再这样下去姬青龙会再软禁一个人,就是他自己。“扫兴!”他扔下这硬邦邦的两字,随手把剑一抛,转身进屋去了。
徒留楼春山盯着那把入石三分、犹自震颤的剑,又抬头去看操无天的背影。
他突然有点微妙的不爽。
这当口,操无天绝不会担心他被剐,所以只可能是担心姬青龙真的生气?看来,魔教大护法在他师父眼里一定不算“别人”了……再加上姬青龙那个说辞,“你以为我会允许你像以前一样出现在教主身侧吗?”
这俩人到底啥关系?为什么怎么品都觉得不对劲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互相看不爽.jpg
第13章 调戏式催婚
“……你还在外面杵着做什么?”
楼春山被这声惊回神,赶忙应道:“徒儿这就来。”
换药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这次操无天态度能算勉强合作。楼春山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操无天运出一掌,直接将换下来的染血绷带烧成了虚无,连点灰都没剩下。
“去把窗户都打开,通通风。”操无天接着吩咐。
……就这么怕姬青龙发现?
本只是随口一提的楼春山更微妙了。但他不敢明说,只能照做。等做完再回头,却正好对上了操无天的目光,两人都微微一怔。
“你是不是想知道本座为什么要如此做?”操无天率先打破沉默——毕竟照他的老话说,他又不是眼瞎——“你肯定不会想知道青龙对此会有什么反应。”
楼春山很想回答,不就是极端护犊嘛!准确来说,换其他人身上他都认为是护犊,奈何以他刚才的亲眼所见,操无天强得根本不像个人类,情况就变得诡异了。“嗯。”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简短地应了一个字。
操无天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看楼春山这样儿就知道对方肯定想歪了,但他也没必要多做解释,更可能画蛇添足。“你过来,”他指着榻边一张月牙凳,“本座有话问你。”
楼春山收回发散的思绪,依言靠近坐下。“回师父,徒儿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就不能放过“师父”“徒儿”这四个字了是吧?以前怎么没见你叫这么欢快呢?
操无天忍不住腹诽,但面上没显出一丝。“做微月首席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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