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这几天要去……”

　　要去洛杉矶的话说不出口了。

　　“就这样，我周四下午五点钟到。”

　　“好……”

　　姜棠把自己扔回沙发，蜷成一团。

　　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反抗妈妈，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她这样的女孩，说得好听是温柔听话善解人意，不好听就是柔弱敏感。

　　十五六岁算是她最刚强的时候。那个时候妈妈说，不能学美术，她就不去学了。因为妈妈一个人，这么多年实在是太苦了，她习惯了处处顺从，让妈妈稍微好过一点。

　　她把视频拨给林樾。铃声响了一阵，林樾接起来。第二天一早就要出门，这么晚了他还在打rank，按键盘的声音很清脆。

　　他有点疑惑地问“怎么了?”

　　“对不起，我可能去不了洛杉矶啦……”

　　“为什么?”

　　“我妈妈，临时要来b市。”

　　“……”他沉默了一阵，姜棠听见那边游戏的音效，噼里啪啦一阵枪响。过了一阵子，他好像摔开了鼠标“好。”

　　姜棠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真的没有生气吗?对不起……其实我去，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啊，对不对。”

　　那边只有男孩子呼吸的声音。姜棠听见他很没所谓地说“随你吧。”

　　是生气了。

　　姜棠捧着手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090

　　姜棠低声说“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也不想的。”

　　“我没有生气。”

　　“好，你没有生气。等你从洛杉矶回来，我去机场接你好不好?”

　　“嗯。”

　　她温柔地说“你乖一点，早一点睡。我挂视频了啊，晚安。”

　　“别挂。”

　　姜棠模模糊糊听见他那边又开了一局比赛，鼠标咔嚓咔嚓的快速点击声非常明显。姜棠犹豫了一下“可是我要去洗漱了呀。”

　　“别挂。”他重复了一遍。

　　“好。”

　　姜棠带着手机去洗漱。完毕盘腿在床上坐下，准备最后道一声晚安，却看见那边又开了新一局比赛。

　　“还要继续打吗?”

　　“嗯。”

　　姜棠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话，也劝“明天早晨就要出门了，要早一点点休息，知不知道?”

　　那边也有一声没一声地答应。姜棠拿过平板开始胡乱打草稿，那边，又开一局。

　　困意涌上来，夜很深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头歪向一旁，蜷起来睡着了。视频被迷迷糊糊掐掉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手机那边的男朋友，随手丢开黑屏的手机，开了一局又开一局。

　　战绩一片血红，从美服第一狂掉四百分，掉回鱼塘。

　　第二天黎明梦帅在训练室捉到他。训练室只开了一盏灯，外面微明的天色透进来，把一切景物映照得很颓废。

　　林樾那么高的个子，蜷在电竞椅里，往下划着看自己的战绩，脸上没什么表情。

　　梦帅吃惊“通宵了?怎么回事啊?咱们再迟一点该出门了啊，你干嘛呢?”

　　他转过头看了梦帅一眼，又转回去，把键盘和鼠标摔开。

　　梦帅凑过来看屏幕上一片血红“怎么回事啊?——我天，什么神仙战绩啊?把把遇到神仙?”

　　林樾站起来，一瞬间头有点晕，靠着电竞椅站了会儿，才摇摇晃晃往洗手间去了。梦帅坐上他的位置，往下划拉战绩，越看越心惊。

　　“哎，不是，昨天我看的时候还美服第一呢……”他掏出手机，微信上已经有人在问这件事了。

　　tranil

　　梦哥，昨晚阿樾怎么回事啊?我看美服第一换人了，他怎么突然掉那么多分?

　　你们今天不是要去洛杉矶了吗?他怎么还通宵了呢?

　　你们昨天做什么了?他梦游打rank啊?

　　梦帅也很吃惊地回复

　　我也不知道啊

　　他一声不吭通了个宵俯冲鱼塘，我现在对情况一无所知啊

　　怎么回事啊?

　　两个人捧着手机，神情都很凝重。

　　隔不了多久，几个人坐上保姆车准备去机场的时候，tranil转发了一则推送到ace群里。

　　“全明星洛杉矶前一天，kant通宵rank狂掉400分，美服第一拱手让人?”

　　tranil在群里感慨，这群记者怎么跑得比香港记者还快。hy直接就大大咧咧艾特本人了，“kkkant，阿樾你怎么回事啊?”

　　群里又刷屏刷了一阵子，林樾突然回复一句，

　　心情不好

　　第二天早晨姜棠迷迷糊糊捞起手机，摁亮屏幕手机里瞬间弹进来很多信息。

　　她注意到最上面一条游戏论坛推送，“全明星洛杉矶前一天，kant通宵rank狂掉400分，美服第一拱手让人?”

　　我的天。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默默捂住脸，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 。

　　第36章 36.C36

　　091

　　周四, b市下了一点小雨，很温柔的沾衣欲湿梧桐秋雨。收藏本站┏104399一万公里以外的洛杉矶，全明星已经开始预热了。网上有不少报道, 什么机场偶遇，什么可可复出, 乱七八糟一大堆。还有黑子操心美服第一换人的，觉得kant状态突然下滑被鬼上身的。

　　粉粉黑黑一片混战。不看不知道, 一看才发现kant选手已经荣升论坛前几名大流量了——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姜棠在b市国际机场接到她妈妈。吴女士在机场跟下属分道扬镳，上了姜棠叫的车，坐在后座, 一言不发望着窗外。

　　窗外有细雨正在落下。

　　博尔赫斯写道，谁听见雨落下，谁就回想起那时候幸福的命运向他，呈现了一朵名字叫玫瑰的花，和她奇妙的鲜红的色彩。

　　b市排水系统一直不太好，路边积水映照出机场钢筋铁骨的狰狞面目。姜棠突然觉得利用积水能得到很不错的摄影构图，现实倒影, 上下对称, 和而不同。

　　吴女士这次来b市是要和一家冤大头科技基金试探性接触。对方有投资倾向, 开口就是领投几千万, 后面还跟着一串跟投名单。如果这笔投资成功, 吴女士的公司有可能明年上市, 再割一波韭……不, 忽悠一波股民。

　　吴女士不说话, 姜棠坐在她妈妈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车停在小区门口，姜棠帮妈妈提起小巧的行李，拎上楼放下了，母女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姜棠又给妈妈倒了杯柠檬水。

　　吴女士接过水，喝了两口，问“今天没有课?”

　　“是的。”

　　“你最近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画了一点画，写字，读书。”

　　吴女士安静地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

　　她看着面前的女儿。穿一件棉质的长裙子，头发扎起来理到胸前，脖颈弧度那么纤细优美。是看着长大的女儿，从一个凳子那么高，长成现在这样亭亭玉立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