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隔着光幕又看了他一眼，随即静静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吴非瞬间感觉自己的角色从娇纵小媳妇儿转化成了美味唐玄奘，只不过大圣还特意画了个圈把他师傅圈起来，沈总却是直接劈开一道直线，把他隔离在了另一边。
　　那咆哮着的银紫色惊雷和闪电也跟着沈行的脚步向前方翻涌移动着，始终紧紧追随着下方的白衣天师。在那电光的照耀下，吴非看到前方的黑暗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无数暗红色的、眼睛一样的东西……
　　那些蛊中的恶灵已经有了形体，而这些雷电便逼着它们显了形。
　　沈行的步伐停顿了一瞬，接着他整个人仿佛被风托着一样飘了起来，悬滞在了半空，黑色的长发微微扬起片刻，随即又垂落在他的身后。
　　他轻抬起左手，收拢成拳，银紫色的雷电有片刻的凝滞，似乎被他收拢于手中一样。那双黑色的眸子微微垂下，似乎看着那些血红色的诡异“眼睛”，又像什么都没看……
　　下一秒，他将左手再次张开，无数暴烈的雷电便轰然落下，将整个地下都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吴非已经离沈行所在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依然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他不得不半蹲下来扶住地面以稳住身体，心中腹诽着这哪里是天师卡啊，这特么的是雷公卡吧？
　　哪家天师是徒手放雷的？晴明出招时还要摆个pose在空中瞎点几下然后喊个口号吧？哪家游戏公司做游戏也不带这么省美术资源的吧？
　　他沉默地看了两眼白衣天师前已经爆裂成亮白色的雷电，想着沈总的音效和动作资源大概是全部被挪给法术特效了。
　　当然他也明白所谓“省资源”不过是玩笑而已。他作为二级文明的居民对最终计划中的一些科技成果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但实际上，即使在四级文明中数据智能都已经非常发达了——其智能程度较之人类已经看不出明显分别，他们平时便作为社会中平常的一份子存在，承担着社会中的许多工作，并且有明确的法令法规来明确这些数据智能的权利和义务。
　　而“最终计划”是五级文明的产物，比四级文明还要先进一整个层次。由于唯一的五级文明无故消失的缘故，现在还没有人能确切说出五级文明的科技水平发展到了哪一层面，但其中的契约者和原住民都和作为人类的计划者别无二致，想也知道，“最终计划”绝不能以他以前制作游戏的经验来揣度。
　　甚至通过他亲身的感受及在之前直播区所看到的直播内容，吴非越来越有一种强烈的感受，他感觉每个关卡都有一套自己的法则，也有一套自己的发展规律和秩序，每个关卡都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这样的关卡世界却是不可尽数的，“最终计划”本身则像一个包罗万象的宇宙，而不是人为设计出来的产物。
　　人们几乎看不到一个同样的关卡开放两次，即使一个关卡被多次开放，它每次开放时也处于这个世界不同的时间节点上，计划者们接到的任务也不相同，而且这些任务……吴非发现这些任务很少会影响到关卡世界宏观的客观进程。比如他遇到的末世关卡，任务本身只在北语市范围内进行，他们的行为也丝毫不能干扰到末日的到来。
　　而从那些三级、四级文明星球都如此看重这个五级文明唯一遗留物，甚至耗费资源培养星球战队进入探索的做法来看，最终计划本身想必也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这一切和他的关系都不大，反正他现在只是想在里面挣钱还债，再高一层的目标他目前还没有。
　　吴非思维发散得很快，他正出神着想着最终计划中的事情，沈行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回身看向他，沉默地招了招手。
　　咆哮的雷声和电光渐渐收了声势，而那些跗骨的寒意与红色的眼睛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吴非连忙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那道金色的光幕会把他保护起来，但他要穿过那道金幕却丝毫不受阻碍。
　　沈行对雷电的掌握显然极有分寸，方才的声势那样浩大，但这地下镇压之地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也没有发生大型坍塌。
　　两人一路向前走着，在这片地下，这样的恶灵蛊竟然不止一个。沈行每次都同第一次一样，先设下防护带保护起吴非，等他将蛊中恶灵完全剿除之后再让吴非跟上。
　　但是这些东西在正好能有办法和强横实力克制它们的沈天师手下显得简单，如果当时和他一起来的还是沈总裁，恐怕此行就不会这样轻易且顺利，他们肯定就不能这样一路硬抗着推过去了，而得想办法绕过去。那样不仅浪费时间，危险系数也会增加。
　　吴非越发对自己能好运地抽到的这张身份卡感到满意，美滋滋地被自家契约者拉着走在对方后面。
　　他在这样极度阴寂黑暗的环境中看不清路，沈行视物却不受影响。吴非感到对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自己身上，看了自己两眼，随即便听到沈行在黑暗淡淡道：“现在这张身份也不是很强，只不过恰好对付这些东西有效。”
　　“……如果下次碰上其他东西，就不一定有用了。”
　　吴非扭过头去看着对方模糊的轮廓眨了两下眼睛：沈总这是，怕自己觉得这张卡够厉害了，不给他抽身份了？
　　所以才特意这么拐弯抹角满不在意地说这种话？
　　……他怎么这么别扭这么可爱啊……
　　吴非心里暗暗乐了起来，表面上却故意随意道：“那等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沈行偏过了头去，没有再说话。
　　现在周围环境太暗，即使沈行不戴面具，吴非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却能想象得出对方绷紧了脸的样子，不由暗乐地走快了几步，跟紧在沈行身边。
　　在剿除了六个养满了恶灵的蛊洞之后，吴非和沈行二人来到了一间空着的土室。
　　这里的格局和之前的恶灵蛊洞相同，但是却没有那种恶灵环绕的感觉，也不再是被有如实质的黑暗包裹着，相反，洞壁上燃着一盏不起眼的油灯，给整间土室都打上了暗黄色的光芒。
　　此处如此寂静而空旷，但是吴非感受到的那种被恶意窥伺的、死死盯住的感觉反而更强了，不仅让他脊骨发毛，甚至浑身都打起了冷颤，仿佛这里有什么比之前的恶灵蛊洞中所有恶灵加起来还恐怖的东西。
　　“这里的这只恶灵蛊已经养成了。”沈行突然开口道，土室中半明半灭的昏暗火光给他身上打上了跳跃的阴影，那张黑白阴阳面具在光影映衬下显得更为诡异。
　　“一直以来作祟的恶灵应该就是这只，除去它，应该就可以通关了。”
　　沈行有他的通讯器权限，自然对这关的所有任务和通关要求一清二楚。
　　吴非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一时觉得这样就能通关不免太过容易；一时又想到这关卡里前前后后被传送进来的计划者差不多应该有两三百人，最后到现在却只剩下九个人，如果不是他在最后关头抽出了“天师”这张身份卡，他和沈行这一行恐怕也不会这样顺利，算起来实在也是很不容易。
　　他和沈行面对面站着，油灯的光映在地上，照出他们两个人的影子。
　　吴非突然觉出了不对。他如今借的是林欣欣的身份，身上还穿着林欣欣的红裙子，连大薛小咖他们都看不见他的样子，听不见他的声音，那么作为一个“死人”出现的他，又怎么会有影子……
　　沈行在这时突然一手扳上了他的肩头，把他拉近了自己，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动。”
　　吴非身子僵了一下，顿时一动不敢动。
　　他能感觉到沈行右手扶着他的肩头，另一手贴着他背部缓缓抚过，像是从他背部剥下了一层什么东西一样。
　　瞬间，吴非便觉得那种阴冷的感觉减轻了大半。他试探着向地上看了一眼——如今那里只剩下了沈行一个人的影子。
　　沈行收回了右手，微微退开了一步，左手却像是提着什么吴非看不见的东西。只见他轻轻笑了一下，握紧了左手，刹那间一股阴冷的怨毒之意在整间土室里逸散开来，过了许久才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