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砾看起来还没太在意，闵诚瀚神秘兮兮地一笑，说话音量都往下降了降。
　　“他最正经的职业是图书管理员啊，还负责古籍典藏那层楼。我们这的图书馆古籍典藏层有个规定，古书不外借，读者只能在古籍典藏层的阅览室完成浏览，而且阅读期间，必须有管理员陪同，与管理员一起完成阅读。风翎从微笑大学毕业后，就在图书馆里工作，到现在都十几年了。要再算上他在图书馆兼职的日子，他在那里工作的年份绝对超二十年。你猜他在这二十多年间，能看完多少古书？”
　　云砾茫然摇头。
　　不了解怪谈城古籍的阅读难度，不了解风翎的阅读速度，没真正见识过风翎的工作过程，他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估算。
　　但他猜测，起码能有几千本，要再看得勤奋一些，未必不能上万。
　　闵诚瀚嘿嘿一笑。
　　云砾都以为闵诚瀚要公布答案了，谁知道闵诚瀚说“我也不知道。”
　　闵诚瀚对上云砾哑然的目光，再度嘿笑几声。
　　“我只能告诉你，他将古籍典藏层的书目全背下来了，如果有读者要去找书，无论要找什么书，只要说得出一个书名，他就能立刻帮读者将书取来，整个过程不需经历任何思考，完全不用借助图书馆的查询电脑。而古籍典藏层的书，明面可数的就有两百多万册，暗地里的……更不可计量。”
　　云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闵诚瀚提到“暗地里的”后，整个人都黯然了许多，仿佛暗地里的东西，涉及到怪谈城某些不愿触及的伤口。
　　闵诚瀚最后四个字，更说得极轻，云砾倘若不认真一些，都可能无法听清了。
　　但无需多时，闵诚瀚就收拾好了心情，再对云砾露出微笑。
　　“像第一食馆的建立历程、曾活着走出时钟塔的人的传记、能在怪谈城拥有固定店铺的人的出生历程……”
　　闵诚瀚的笑容又神秘几分。
　　“他们啊，说是人，其实可没那么简单。”
　　大抵是想起了自己也不能算人，闵诚瀚补充道：“我们的出生方式和他们不同。我们还能往上追溯，找到我们的父母，但他们没有。他们的诞生方式更像盘踞在里世界的那些东西。和他们的诞生有关的东西都不宜在外说，否则很容易招惹来那种力量。很多古书、还有古书里记载的内容都有这一特性。正因此，读者才必须在图书馆内阅读，还要有管理员陪着。”
　　闵诚瀚还对云砾挤眉弄眼。
　　云砾懂了。
　　闵诚瀚分明在暗示他，如果想知道租车店老人的来头，就到图书馆去呢。
　　闵诚瀚不方便说，但他可以自己去图书馆查呀。
　　风翎还今天主动送上门，这是自觉的好人呐！
　　“叔，今天吃火锅，我先炒底料，再给包一些小馄饨，炸点小酥肉。“
　　还要再在采购一些火锅丸子，嫩豆腐豆腐干豆腐皮炸腐竹等豆制品，肥牛卷肥羊卷墨鱼仔毛肚鸭血鸭肠猪肝猪脑花黄喉……
　　云砾能想得起来的，就给买一份。
　　钱嘛，小意思。
　　他的餐厅每天营业结束后都会收到一笔来自闵诚瀚的大额转账。他不用问都知道，这肯定算闵诚瀚付自己和小山的餐费，就怕他啥时候营业利润都不够招呼人。
　　花垚带着拳手们来吃东西，哪怕营业期间来吃，都已经有过系统自动扣账了，花垚都曾特意补上一笔钱。
　　有时候云砾都不知道，是自己餐厅正常营业的利润高，还是这些额外收入多。
　　荤菜要采购，素菜就没必要了。
　　胡牛壮今天带过来的种种素菜一处理，就能有藕片土豆片冬瓜片生菜娃娃菜油麦菜豆芽，还有各种菌菇。
　　幸好木头人们只是烹饪完整的菜肴，才需要云砾提前录入模板。如果只是进行清洗等食材简单处理，它们没有模板也能做得很好。
　　有它们解决一部分活，云砾就轻松不少了。
　　云砾准备弄一个鸳鸯锅，一边是麻辣汤底，一边是番茄汤底。
　　餐厅里就有电热火锅鸳鸯锅，还很大，看容量足够十个成年人一起吃。
　　锅是纯铜的的，造型看起来典雅精美。
　　云砾倒有心自己将麻辣汤底的汤料都给炒了，只可惜这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真想做好一份牛油香辣火锅料，没有几个小时做不来，他没这么多时间了。
　　幸好，有火锅料卖。
　　云砾只要挑贵的选，味道就有保证。
　　他餐厅连接着的三个购物平台都有一个共同特点——贵的往往是好的。
　　要真有谁选了贵的却觉得不如便宜的，其原因绝大多数时候只是口味不同，而不是其本身质量存在问题，完全靠品牌溢价撑起高价，实际质量不过关。
　　番茄汤底就由云砾亲自炒，切成小块的番茄在锅中慢慢被炒到起沙，番茄自己渗出的水都变成水蒸气，冒起了一次又一次。
　　大量的番茄加进锅里，最后煮出来的浓稠的番茄酱看起来缩水很多。
　　番茄上面还飘着一层橘红色，是番茄本身析出来的颜色，和云砾加入的油的结合体。
　　土豆片、藕片什么的，都只需要云砾切一小片出来，剩下的就能交给木头人处理。
　　但因为云砾准备用到的食材太多，还有小馄饨和炸酥肉要制作，等云砾真的将所有东西都弄好了，时间已接近十二点半。
　　餐厅大堂的八人方桌正中央已摆放好了鸳鸯锅，麻辣火锅料、番茄汤底各占一边，两边都加上了高汤，正咕噜咕噜地沸腾着。
　　麻辣热香和酸甜鲜香，都开始肆无忌惮地随着沸腾的水蒸气飘散。
　　桌上围着鸳鸯锅摆了一碟子又一碟子，连餐厅当前几乎没有用到过的上菜小推车都云砾拿了出来，往上面摆了一个又一个食材碟。
　　另有林林总总的许多种蘸料，芝麻酱、花生酱、沙茶酱、辣椒酱、甜辣酱、甜面酱……香菜小葱花酸萝卜酸豆角，反正云砾想得起的、餐厅备着的，都给摆了一份。
　　火锅蘸酱嘛，任君选择。
　　而且摆这些东西又不用他亲自动手，木头人就能做好，那怕什么麻烦？
　　“云哥哥，我来啦！”
　　童小丫清脆的声音最先传来。
　　背着书包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进大堂，急不可耐地将书包卸下，搁到最近的一张桌上，然后小跑着来到了桌旁。
　　她越靠近，那双原本就大而明亮的眼睛就被睁得越大，从她眼里闪烁出来的光芒也就愈发闪耀。
　　“好香哇！”
　　她惊叹着喊了一声，嘴巴都忘了闭上，一点晶莹迅速挂上嘴角。
　　好多菜！
　　她数一数……不数了！
　　那么多个碟子还怎么数啊！
　　“云哥哥。”
　　又一声称呼声传来，可这次的声音就显得相当有气无力。
　　徐凯安背部都有些弯了，小脑袋生无可恋地垂着。
　　一名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跟在他身后。
　　男人将卫衣帽戴了起来，帽子绳还被系得很紧。他前额垂下的头发长得遮掩住了整个额头，连鼻梁都给遮了一点。男人手上还戴着黑色薄手套。
　　可以说，男人浑身上下，就只有必须露出来的少许面部皮肤外，全身再无半点裸露。
　　云砾对徐凯安点点头，而后抬眸望向男人。
　　正好男人也在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
　　云砾几乎所有心神都被男人双眼摄去。
　　常人呈眼白的部分，在男人这里变成了黑色；常人应该是圆形眼珠的部分，在男人这里却是白色竖立羽毛状。
　　那双眼，着实诡异。
　　但随着男人眼睛中浮现浅淡的笑意，男人诡异的眼都让云砾看出了美感。
　　云砾几乎下意识地生出一个念头。
　　这应该是美的代名词。
　　比花垚那种张扬动人的阴柔美还要美得多的美。
　　然而下一秒，云砾就回神了。
　　有餐厅意志的呼唤，也有闵诚瀚的拍手。
　　“喂喂！风翎，你搞什么啊！这状态你也敢胡乱出门的？信不信我现在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