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齐和郑平两人，不知何时已停止了探讨，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
　　两个人，四只眼，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云砾轻咳一声。
　　正襟危坐，正视前方。
　　“许医生，郑医生，有事吗？你俩放心，我没有睡着，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还不错，我自觉没有需要其他治疗服务的地方。”
　　郑平朝他竖起一根手指，问：“云老板，这是几？”
　　“一。”
　　许齐跟着竖起三只手指：“这呢？”
　　云砾照答。
　　许齐这次竖起十只手指，郑平则竖起四只。
　　“加起来？”
　　云砾没忍住，扭头左右看了看两人。
　　见得两人都一本正经模样，严肃得仿佛真在做什么极有意义的事情，云砾也唯有继续回答。
　　“十四。许医生、郑医生，要真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郑平先摸着头，嘿嘿地笑起来。
　　“云老板，你这别怪我和老许太紧张。刚才我俩忽然间发现你看着前面发呆，可我俩看来看去，都没看出你前面还有什么。你想啊，你之前一下子用了那么多凝魂水和锁魂草，我俩能不担心你是不是身体忽然之间出了啥事么？有凝魂草的效果，我俩还不能从你的精神力变化中看出什么，肯定得多担心一些。现在知道你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那我俩也能放心了。”
　　许齐一直打量着云砾。
　　等郑平说完了，许齐才轻声问：“云老板，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比较特殊的东西，不方便和我俩说？”
　　郑平也不笑了。
　　他表情同样变得严肃。
　　云砾想想，点点头，再摇摇头。
　　“餐厅意志刚才给我传递了一些消息，和残页有关的。好歹历任店主或多或少都研究过残页，哪怕他们研究残页研究得不怎么透彻，还有很多任店主都称得上完全没有成果，但他们都曾在这事上耗费过不少时间。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应该比我知道更多东西。我知道了图书馆里有一些和残页有关的线索，但我一个人不好去找，可能需要风翎帮忙。”
　　他肯定不能将彭十安的事说出去，但图书馆中有和彭十安有关的书，这事必然要让更多人知道。
　　彭十安的意志也是餐厅意志的一部分。
　　所以他说的话也不算错。
　　许齐脸上终于多了点笑容。
　　“这就好，我就怕你精神力原本等级不高，这两天又用了太多的锁魂草和凝魂水，导致你的精神出现问题。现在知道没事就行。图书馆那边我和老郑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果需要我俩帮忙找书，你尽管开口！横竖这段时间我俩留在外，蘑菇人那边的情况又算稳定，连污染源都找到了，我俩更闲。”
　　云砾一一应着。
　　至于具体能不能让其他人帮忙，他得问过风翎才清楚。
　　甚至没从风翎那里得到明确答复前，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进入图书馆阁楼。
　　在他已经认识的人中，只有风翎够得着彭十安提出的标准。
　　应付完许齐和郑平，云砾分出一部分心神，注意起自家天赋的情况。
　　自天赋在他眼前形成的画面散去后，他一直没看到天赋再弹出文字，就连他心神与天赋的联系都变得相当微弱，好比风中飘摇的一点烛光，随时都有被熄灭的可能。
　　云砾最担心天赋为了让自己顺利看到彭十安那边的景象，一次性努力太过，伤到了自身。
　　天赋依旧无应答，倒有两人先走了进来。
　　黑衣、肩膀上绣有明显的火焰标记，还有两人背着的刀。
　　这般明显的装扮，只可能是阎祚和阎佑。
　　阎祚进门，还未说话，只往许齐、郑平两人那边扫了眼。
　　许齐立刻会意，马上拉着郑平往外走。
　　“祚爷，我忽然想起云老板这边的病例挺典型的，我应该和老郑赶紧和我们上级汇报，好让他们知道更多情况。现在只出现了蘑菇人和云老板这两例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更多病例？我俩还是赶紧干活去。”
　　他走得干脆，阎祚和阎佑也满意。
　　云砾沉默了下，目光很快就从出去的许齐和郑平身上收回，转而落到已经坐到他身边的阎佑身上。
　　至于正拿着一个类似罗盘的仪器，在诊所里慢悠悠地走着的阎祚……云砾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这会儿无法与阎祚交流。
　　只有阎佑，才是他能询问的对象。
　　“佑爷，什么事？”
　　阎祚和阎佑堪称神出鬼没，而且近日里表里世界多事，进一步让两人能自由支配的时间大规模缩小，云砾怎么都不可能相信，两人特意跑来这里，只为和他闲聊。
　　“不算啥大事。”阎佑眼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云老板最近有没有觉得自己精神力越来越不够用了？我们说不定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和跟在你身边的这小家伙好好聊一聊！”
　　阎佑刚说话时，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云砾完全没有想到，阎佑会忽然出手。
　　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变了一张脸，一双手狠狠抓往自己肩膀，云砾下意识地要躲闪。
　　但他的反应速度还是慢了一些，等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躲避时，阎佑的手已经按到了他肩上。
　　他微微侧头，就看到阎佑五指已经陷入自己肩内。
　　只这样看着，他甚至觉得，阎佑的手指应该能在自己肩上开出几个血洞。
　　然而事实上，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
　　他仅有的、感觉到轻微疼痛的瞬间，都不是阎佑的手指带给他的，而是他自己看到了这一景象，大脑下意识地产生的幻觉。
　　旋即他就意识到，他自己根本没有感觉。
　　阎佑从他肩上抓取了什么东西。
　　随着阎佑的手指一点点从他肩上抽离，他终于得以看清，阎佑的手指是真的一度完全进入他肩膀。
　　只不过，那时候，阎佑的手指已经虚化。
　　一如他家小天赋的墨色小人从他身体穿过时……云砾刚这样想，就看到阎佑的指尖真的挑住了一缕墨色。
　　那缕墨色被阎佑一点点地从他身体里挑出，流动的墨色逐渐组成云砾所熟悉的天赋小人模样。
　　云砾还能从小人大得只有Q版小人才适宜的大眼睛中看出少许委屈。
　　“找到了。”阎佑的唇边浮现出极浅的笑容。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冷淡，结合着他肆意勾着天赋小人的模样，就让他哪怕笑着，都显得冷峻骇人。
　　云砾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听到了那么一声“嘤”声。
　　天赋小人看向他的瞬间，他只觉自己脑海里忽然冒出声音，轻轻地嘤了一下，有委屈，也有撒娇。
　　阎佑的手指始终保持着虚化模样，并没有因为已经将天赋小人从云砾身上揪出，就恢复原状。
　　云砾想起自家天赋小人经常性想碰触自己，却又怎么碰触不到的场景。
　　阎佑多半也得维持这种状态，才能抓到自家小天赋。
　　云砾很想耐心等待，等阎佑或者现在拿着罗盘正不断走过来的阎祚主动和他解释。
　　但天赋小人用更委屈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云砾，只差控诉云砾这个当哥的竟然现在都不出面阻止，云砾唯有开口问：
　　“佑爷，您这是？”
　　他不急着要答案，但也得给自家小天赋一个交代，好让自家小天赋知道，小天赋不是没人疼的，他有将小天赋的需求看在眼里。
　　“和我俩接下来要请你帮忙的事有关。”
　　阎佑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
　　他勾住天赋小人的指尖随之被提高。
　　天赋小人愈发像是被他吊住了，在半空不住晃动，连挣扎都无用，甚至渐渐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云砾看得有些心疼。
　　“佑爷，要不还是先将他放下来？”
　　就算他家小天赋习惯了在半空飘来飘去，可主动的飘动，和这样被人勾着的，应该还是不同的吧？
　　阎佑眉头微挑，垂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