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觉道：“他喜欢吃楼下，吵。”
　　三楼明显要安静不少，周围只三三两两落座几人，且间隔相距甚远，几乎听不见说话声音，还有帘子格挡，隐私性极强。
　　厉觉完全没有出入高档场所的自觉，他出门穿了与时启一样的休闲装，随意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
　　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火烧云翻滚着绚烂色彩，无比美丽。
　　时启注意到厉觉让侍者将桌上的鲜花挪开。
　　时启大方地说：“我请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厉觉没说话，翻开高级菜单。
　　时启也拿到了一份菜单，看到上面的金额，惊呆了。
　　这上面就没有低于四位数的菜品，一碗普通的汤都要1086元！
　　时启顿时扶额，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游戏里有多少钱，遂打开属性面板看了下，发现他的校园卡里余额八位数。
　　时启想起来，投个人属性时，他的财富值好像挺高，顿时觉得命运之神还没彻底抛弃他，否则吃顿饭都吃不起，怕是要在游戏里达成饿死成就。
　　食物来得很快，且色香味俱全，时启要了一碗扬州炒饭，米粒被蛋液包裹得金黄，时蔬翠绿，与橙黄的胡萝卜丁炒出鲜甜滋味，附赠的汤鲜得令人几乎将舌头吞掉。
　　全息游戏里，味觉与嗅觉的体验都无比真实，甚至会产生饱腹感。时启有点好奇地尝了几口，心想倘若有人把这个游戏当成美食品尝游戏，似乎也未尝不可。
　　厉觉则要了一大盘番茄肉丁意面，意面色泽饱满，酱汁浓郁，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厉觉吃得很快，风卷残云一般，吃相并不粗鲁，反而赏心悦目。他吃完时，时启碗里还有半碗炒米。
　　时启有点不好意思，想要加快速度。厉觉靠在椅背，看出他的意图：“我吃饭快，你不用跟我速度。”
　　话音未落，时启就被呛了一下。
　　手边推过来一张餐纸。
　　厉觉并没有在餐桌上无聊地玩手机，或许是觉得对时启不太礼貌，他甚至连手机都没有拿出来，而是转头看向窗外夜幕。
　　侧脸在灯光照耀下十分硬朗，即便是寸头也无法遮掩住眉眼的英俊帅气，也难怪那么多玩家喜欢他了。
　　而且……时启实际上用了个非常蹩脚的理由，他说“我路痴，出去就回不来了，能不能请你和我一起出去吃饭呢”，厉觉竟然答应了。
　　这一点让时启觉得厉觉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漠，他只是讨厌过于直白的追求方式。
　　时启用勺子戳了戳米粒，听到厉觉道：“那个高年级的许渺，你和他很熟么？”
　　突然听到许渺的名字，时启愣了一下，含糊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还不错。”
　　实际上许渺待他如同邻家哥哥一般，亲切温柔，事事周到。倘若他不是攻略对象，大概也会成为玩家记挂最深切的白月光。
　　但时启并没想过厉觉竟然认识许渺。
　　“但你没有听他的话，搬出去，或者——离我远点。”厉觉道，时启并不怎么会掩饰表情，那一瞬间厉觉看得清晰——时启和许渺的关系，大概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深一层。
　　他的下颌骨在淡白月光下线条锋利，五官深刻，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像一柄沉默而冰冷的刀锋，不知何时会出鞘。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有如此强大生冷的气场。
　　但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时启微微出神，厉觉已然收了气势，微靠着椅背，眼神却犀利：“你应该听他的。”


第4章
　　时启不太清楚结账方式，询问侍者时才知道，门口的刷卡机会自动扣除该次用餐额度。
　　是厉觉刷的卡……
　　厉觉走得很快，大长腿轻轻松松一迈就已经走远几米，时启不得不小跑跟到厉觉身边：“说好我请你，谢谢你愿意陪我过来。”
　　厉觉单手插兜，微微侧过脸看时启：“不用，我只是不想半夜去保安室认领走丢的室友。”
　　时启：“……”
　　时启的确有中度路痴属性，来到一个陌生环境，不反复走几次是记不住的。但厉觉不知道，时启有地图。
　　当然，厉觉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外面天已经黑了，圣德利安的贵族浪漫气息在这种小细节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小路并不窄，周围装饰了漂亮的花草，每隔五米便有一盏点缀成花灯的路灯为过路学生洒下一片温柔光辉，远远看过去，像是有无数花朵在黑夜里绽放。
　　路上的人大多三三两两，并不大吵大闹，而是极有礼貌地低语，空中淡雅的花香浮动，宿舍楼亮起的灯犹如一个个光团，指引他们回家的路。
　　眼看到了宿舍楼下，厉觉却脚下一拐，往另一条路走去。时启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忙道：“已经到宿舍了。”
　　难道厉觉也有轻微路痴？不过也对，白天和黑夜对于路痴的影响程度不同。
　　厉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我知道。”
　　“那……”
　　“带你认认路。”厉觉道，“之后不必再用这种借口拉我出去，我很忙。”
　　居然被发现啦。时启挠挠头，看来他的确不那么好骗嘛。
　　厉觉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时启在他后面费劲地追，路人都奇怪地看着这一对组合，开始窃窃私语。
　　系统：“亲爱的玩家，您是否使用聆听技能？”
　　时启掷了个骰子。
　　“聆听20，判定成功。”
　　路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随着风灌入时启耳中。
　　“这不是厉觉吗？他后面那是谁？”
　　“看上去像在追厉觉，真是不要命了。厉觉上一个揍过的人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啧啧，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厉觉。看着蛮可爱的啊，要不要上去提醒他一下？”
　　时启简直哭笑不得，这个游戏怎么连NPC都这么真实？
　　一个长相俊秀穿着黑色校服的栗发男生朝时启走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学弟，你是在追他吗？”栗发男生指了指厉觉远去的背影。这个游戏里的人物都十分美型，哪怕只是一个路人的颜值都很高。
　　时启瞠目结舌，他没料到居然真的有人上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栗发男生见时启如此情态，惋惜地叹了口气：“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他脾气不好，会打人，像你这样的怕是挨不过他一拳。”
　　时启明白了，这个路人存在的意义是给他灌输厉觉的过往故事啊，毕竟不是所有玩家都知道厉觉的背景。
　　时启从善如流地接道：“我觉得他脾气还可以啊，为什么你们这么说？”
　　栗发男生道：“他在高中部是校霸，家庭背景也很厉害，为这所学校投资了不少，没人敢惹他。而且……”他顿了顿，认真地说，“他非常讨厌Gay，对和他告白的人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所以，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千万不要说出来，否则下场会很惨。”
　　这时，系统忽地冒出来：“亲爱的玩家，请你过一个聆听。”
　　时启：“？”
　　骰子滚动两下。
　　“聆听79，判定失败。你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继续认真地听学长说话，直到……”
　　“说完了吗？”厉觉平静的声音在身侧冒出来，把时启和栗发男生都吓了一跳，厉觉几乎没有脚步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将这场谈话听进去了多少。
　　栗发男生比时启好不了多少，但他仍旧镇定：“如果你想打人，请冲我来，他并非有意……”
　　厉觉抬眼，看都没看栗发男生，只对时启说：“还不走？”
　　气氛一瞬间紧张。
　　“阿嚏——！”
　　众目睽睽之下，时启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通红的鼻头，抱住胳膊，身体发抖。
　　厉觉诧异地看着时启，现在虽然是九月，气温偏低，但也没低到哪里去，路上的人都还穿着短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