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钓[电竞]
“刚刚看大群里他们在乱,发生什么事了?”
虞文知盯着她看了片刻,从不住吞咽的动作,捏紧咖啡杯的手,以及神色焦虑的眼神中确定,他的预感是真的。
“我们的车撞了,没有大事,节目组已经去处理了。”虞文知心平气和说着,他知道唐颂并不是想问这件事,只不过没有合适的话题切入。
一向活泼开朗的韩曦今天也提不起兴致,虞文知还记得,上期录制结束,韩曦言之凿凿说,冠军肯定是他们的。
那时,还是充满期待的。
就连心思并不细腻的盛绪也察觉到了异样,他目光绕着桌子逡巡,眉头倏地皱起:“你们怎么了?”
三人面面相觑,仍然不知该从何说起,韩曦左右看看,似是心一横,突然抬起头。
“虞队,要不我们半决赛输给明神他们吧,总决赛我们不打了!”
一句话脱口而出,韩曦瞬时咬住下唇,女孩子莹润的唇被咬出了深刻的齿痕,一排都彻底没了血色。
她为自己说的话感到耻辱,但她也才二十出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比起其他人,她还是更想保全自己这一队。
可意识到自己的卑劣,又让她痛苦不已,善良的人总是很难面对人性的瑕疵,哪怕错并不在她。
虞文知静静望着她,他有了些猜测,但急需更多的信息将猜测补齐。
“你说清楚点!”盛绪顿感烦躁,他能听出韩曦话里的欲言又止,藏头藏尾,他很讨厌猜测除虞文知以外的人的心思,这对他来说完全浪费时间。
于听听握住韩曦的手,轻拍两下,稳了稳情绪:“还是我来说吧。”
“根据预估,我们最后夺冠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我,唐颂,韩曦在三天前都接到了节目组的电话。”
“最后一期节目,要让故晋赢,因为从节目的戏剧性,观赏性,还有竞争力来说,故晋赢是最合适的。”
“我们据理力争过,可是导演说是上面人的意思,他也做不了主。”
于听听的目光轻轻垂下,纤细的身子显得弱不禁风,更禁不住一句上面人的分量。
上面人,玄之又玄,不会有谁告诉你它到底是谁,但它总是有足够强大的威慑力,让人屈服,顺从,成为既定框架里的提线木偶。
虞文知终于明白韩曦为何感到羞耻。
因为他们队输给李魏凯徐册明不算丢脸,充其量是职业选手间各有胜负的一场比赛,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避免更大的谎言,更多的煎熬,更危险的境地。
同时,一切后果,艰难的选择,都可以抛给一无所知的李魏凯和徐册明,以及另三个女生。
虞文知当然不会这么做,但他也没法对韩曦生出嫌隙,人性不该经受考验,况且他看得见房子里的大象。
盛绪脸色已经沉到底,凌厉的目光寒凉刺骨,连带声音也掺着冰碴。
他嗤道:“你们随便,职业选手不打假赛。”
他没有虞文知那么宽容,能共情,能换位思考,这些要求对现在的他来说太难了,又或者以后也不可能。
在这一刻,他已经不把韩曦几人当做队友,既然她们已经屈服,那就算了,他本来,就更习惯单打独斗。
盛绪的疏远与敌意刺痛了韩曦,韩曦头埋的很深,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像一张风中摇曳的白纸,仿佛一场雨就要碎了。
“我第一部女主剧在柠檬卫视,我赌不起,对不起。”
唐颂见气氛陡然紧张,连忙再次解释:“柠檬视频要对打跨年晚会,这期节目必须有关注度,我们从第一期就开始赢,如果最后一期还赢,就没有看点。”
“故晋获胜能带来更多广告收益,现在他的合作商家都赞助了最后一期,能让他们这么下血本,无非是得到了保证。”
“最关键的,第七期的声势已经造出去了,故晋公司夺冠文案都写完了,这个上面人,应该也不难猜了。”
这节目从头至尾,就是故晋一个人的游戏,无论中间如何发展,结局都是早已定好的。
其实不难理解,娱乐圈很多比赛节目,都有黑幕,只是电竞给《荣耀之战》冠上了神圣的滤镜,让人误以为,它是个公平的节目。
于听听凉笑起来,语气里充满嘲弄:“哎我小时候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觉得这故事真精彩,长大了才知道,我不是周幽王,也不是褒姒,我是被溜的小兵,是被攻破城墙的百姓。”
虞文知耐心听完,才觉得这茶餐厅真是冷,没有一丝热气传来,怪不得咖啡凉的那么快。
“我只是有点好奇,节目组那么早联系你们,为什么不联系我呢?”
唐颂眼神躲闪,手指在桌下用力搓着,终于将手指都掐的通红,踌躇才算结束。
“因为你们没什么可威胁的吧,况且只要我们给你们俩捣乱......”
这句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经常打匹配的都知道,队伍里可以有一个演员,两个演员,但谁也受不了队伍里三个都是演员,只要努力送人头,喂对手发育,再强的队友,也会被拖死的。
盛绪眼里的冰像是要烧成火,旺盛的几乎把目之所及都焚烧殆尽。
虞文知却并不动气,听罢,他抬手抻了抻袖子,然后倾身拿过桌上的咖啡壶,摘了个空玻璃杯,倒上一截。
递到唇边一抿,原来还是温的,零星的温意让虞文知唇边晕出一抹笑,只是笑意未达深处,轻而易举便散了。
“好,就算按你们说的,我们两个人抵不过八个人。但以你们现在的水平,想演的没有痕迹恐怕很难吧?”
空杯轻轻置下,在虞文知面前,他的手指在杯上摩挲,频率不紧不慢。
“看直播的观众不是傻子,我和盛绪的粉丝也不是傻子,到时这节目的确会有很大关注度,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关注度是不是你们想要的。”
虞文知心平气和的将问题抛了回来,沉静如湖泊的目光仿佛有叩问灵魂的力量,让人瞬间慌了心神。
虞文知说的没错,如果总决赛她们演的明目张胆,势必遭受巨大反噬,到时节目组隐身了,上面人视若无睹,故晋也能全身而退,只有她们,身上的黑料怕是几年都洗不清了。
她们能公开说自己被胁迫吗?
只要还想在圈子里混,就不能说。
“看来被当做弃子了?”虞文知又笑了,这次笑意挂的久了些,“好像唯一的办法,就是我陪你们作弊,只要我肯放水,你们拼命打,这比赛也赢不了。”
虞文知的眼睛是亮的,蓄着晌午的骄阳,清澈明晰,瀛瀛溶溶。
“虞队......”唐颂欲言又止。
“放心,你们只是迫不得已的备选方案,故晋不可能要一个假得离谱的冠军,他们不早早联系我,是怕我找理由不来了,现在我人到现场,不上也得上了。”
虞文知终于不再吓她们,只是将玻璃杯放下,轻轻靠着椅背,凝神向落地窗外看去。
像是要印证他的说法,虞文知的手机震动起来,手机页面显出两个字——导演。
前往六层议事厅的路上,虞文知显得心事重重。
他很难不揣度,这节目一开始请他,是否就是故晋方设下的陷阱,为的就是让他在这最后一步屈服,背上一个打假赛的案底。
但又想不通,接到邀请之前,他分明不认识故晋,他们的矛盾,该是签订合同后产生的。
虞文知摇摇头,他没精力想太深,最让他后悔的,是将盛绪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