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西罗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发、脸上挂着被队友亲出来的唇印，一头扎进了马尔蒂尼的怀抱里，鼻端登时充斥了熟悉的、比先前更加醇厚的也更加香甜的气息。
　　圣西罗忍不住用力吸了两口，然后就仰着头，冲着男朋友，傻呵呵地笑。
　　“保罗~~我晕~~！”小孩儿晃了晃脑袋，软乎乎地跟马尔蒂尼撒娇，直弄得马尔蒂尼一颗心都软成了一片。
　　这就是他小小的爱人，他心爱的球队，也是一个强大得令人赞叹的优秀球员，马尔蒂尼想。
　　先前在赛场上，他看着换上门将战袍的圣西罗，在球门前左扑右挡的身影，心头最初的担心很快就过去了，接着就感觉到无比地安心。
　　其实，他才是后卫，是米兰的队长，他才是应该让门将感觉到安心的那个，马尔蒂尼又想。
　　只有这一次，门前站的是他的爱人、他的信仰，马尔蒂尼感觉到了由衷的放心。
　　这是一种可以放心依赖的奇妙感觉。
　　加时赛踢到最后，马尔蒂尼的精力和体力都已经跟不上了。
　　可他的内心并无慌乱。
　　因为马尔蒂尼知道，他的身后、米兰的门前，站的是在场上异常靠谱的圣西罗！
　　所以，哪怕自己偶有疏漏也没关系，圣西罗会为自己查漏补缺的！
　　还有，在点球大战里，圣西罗接连扑出巴萨点球的时候！
　　马尔蒂尼浑身的热血，都忍不住地沸腾了起来！
　　他看着圣西罗单薄的身影在门前高接抵挡，却成功扑出一个又一个点球，心脏便跳动得格外剧烈——不完全是因为点球大战所带来的紧张情绪，而是因为……
　　该死的，现在还是在球场上！
　　马尔蒂尼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喘了两口粗气，然后把圣西罗从自己的怀抱里挖了出来。
　　接着，马尔蒂尼低下头，在圣西罗的脸颊上，刚刚被因扎吉和安布罗西尼吻过的位置，又印下了两个吻。
　　盖章也似的。
　　米兰全队，连带着看台上的全体红黑拥趸，都笑着、叫着、唱着，疯狂庆祝着球队的胜利。
　　然而，同一片绿茵场上，一半天堂，一半地域。
　　原本肩并着肩、头靠着头，并肩站成一排的巴萨球员们，在点球大战结束的瞬间，已经松开了搭在彼此肩膀上的胳膊。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队友，甚至是支撑这支球队了。
　　巴萨罗那，有着很强大的实力，怀有很远大的梦想，也已经取得了很伟大的成就。
　　但是，至少这个赛季，他们只能走到这里了。
　　全部的红蓝军团成员，都相信他们绝对有能力在不远的将来卷土重来。
　　但是至少现在，大家只沉浸在强烈的沮丧和疲惫之中，谁都无暇他顾。
　　一百二十分钟的比赛再加上令人肾上腺激素飙升的点球大战，已经耗尽了巴萨球员全部的体力和精力。
　　作为这场比赛的失败者，大部分巴萨球员正垂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走回客队更衣室。
　　但并不是全部。
　　至少哈维，并没有立刻回到更衣室。
　　他选择了绕到先前巴萨列队的位置后方，把他们的小蘑菇——哦不，里奥内尔·梅西——挖了出来。
　　哈维走了过去，冲着正以手抱头蹲在地上的梅西，伸出了手。
　　长久的沉默之后，梅西终于抬起头，用泛着水光的深棕色眸子注视着自己的队友和兄长，又用颤抖的手掌握住了哈维的手。
　　与看起来娇小甚至有些柔弱的外表不同，梅西的内里，其实藏着一个坚韧的灵魂。
　　他是不太喜欢哭的。
　　但是这一次，梅西的小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注视着哈维的棕色眸子也是红通通的。
　　很明显，刚刚的比赛里，巴萨十号承受了过多的打击，而且正被强烈的愧疚感啮噬着内心。
　　“哈维，对不起……”梅西吸了吸鼻子，用细如蚊讷的声音，与哈维对话。
　　先前的点球大战里，梅西是巴萨队内唯一直接踢飞了点球的那个。
　　虽然结果都没差啦，但是梅西总忍不住地会想，假如他顶住了压力，踢在了门框范围以内呢？
　　如果第二个点球能打进，两队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只要那个过分追求角度的点球再偏上分毫，就能变成一个直挂死角的精彩点球。哪怕以圣西罗在门前的神勇发挥，只怕也未必能够扑出吧？
　　毕竟，在巴萨队内，他无疑是脚法最好的那个，也是最应该成为队友依靠的那个。
　　但是，真的很抱歉，梅西想。
　　真的很抱歉，他好像还没有能力背负起这支球队，而且也不想背负。
　　哈维手上用力，态度坚决地把还沉浸在沮丧情绪里的梅西拽了起来。
　　而且，直接拽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里奥，这不怪你。”哈维轻轻拍了拍梅西的脊背，在小兄弟的耳边安慰他。
　　“非要说的话，我才是第一个没踢进点球的，才更应该被责怪。”
　　“我们谁都没能把球踢进球门，但是谁都不需要被责怪。”
　　“非要说的话，就怪、就怪……”
　　但是，哈维说不出来了。
　　“就怪”什么呢？
　　“就怪”对方前锋扑救能力太强？
　　哈维自己都觉得这话说起来很扯。
　　梅西和哈维拥在一起，借着哈维的身体遮掩自己哭得红通通的眼睛，也借机平复心情。
　　直到米兰那个“扑救能力太强”的前锋，跟只灵猫似的，从马尔蒂尼都怀抱里探出头，转悠着眼珠子，好奇地看着同样抱在一起的哈维和梅西。
　　或者说，看向梅西身后的某处。
　　哈维最先注意到了圣西罗，用一种复杂的、充满警惕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却立刻收到了马尔蒂尼的视线警告。
　　哈维这才想起来，除了在场上不踢同一位置以外，马尔蒂尼和圣西罗，从来都是在一起的。
　　但是，特么的……这也太护着了吧？！
　　紧接着，圣西罗迈步向前，走向了梅西的方向。
　　哈维转了转脑袋，却没有寻觅到普约尔或者皮克值得信赖和依靠的强壮身躯，于是不由地有些气弱了。
　　哈维护着梅西朝旁边退了半步，却不想圣西罗立刻跟上。
　　圣西罗伸出手，像是要给梅西抹眼泪的模样，倒惹得梅西咬了咬唇，立刻扭过头去。
　　先前在金球奖颁奖典礼上，梅西和圣西罗聊过一会，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但是，现在是在欧冠赛场上，圣西罗先前几乎以一己之力，破灭了巴萨蝉联欧冠冠军的梦想。再考虑到赛前和赛中圣西罗那些充满挑衅意味的言语……
　　梅西现在不是很想跟圣西罗说话。
　　但是，圣西罗的手掌，最终没有触到梅西的脸，而是伸向了梅西脑袋上方一些的位置，而且认真地抹了抹，就像在给个隐形人擦眼泪一样。
　　“诺坎普，你不要哭。”圣西罗说。
　　“好吧，是我不对，我赛前说得太过分了，但是你不要哭啦~~”
　　“实在不行的话……下次我让你报复回来吧？”
　　“诶诶诶也不行，下次再见面的话，我还是不想输球可怎么办？”
　　……
　　圣西罗嘀哩咕噜了好一会，才终于安静下来。
　　接着，他侧过耳朵，好似在倾听什么人说话一样，再把目光投向梅西，“里奥，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诺坎普说，里奥不哭的话，他也不哭了。”
　　“诺坎普宝贝你的嘛！”
　　梅西：？？？
　　梅西：……“啊？”
　　但是，圣西罗说的实在是太古怪了。
　　于是，梅西最后重重吸了吸鼻子，然后就真的不哭了。
　　他只睁着一双还泛着水光的棕色眸子，满脸好奇地看着圣西罗。
　　圣西罗伸出手掌，隔空，朝着梅西后背的方向拍了拍，就好像在安慰一个看不见的人一样。
　　就好像真的有个隐形人，正站在梅西身后，与他和哈维拥抱一样。